第四十五章：入山、迷雾与失落的猎户
寅时三刻，天光未亮。青泉村后山脚下，弥漫着比往日更浓的、带着异味的薄雾。七个身影在村口老槐树下集合，装备简单却齐全。孙老头背着鼓囊囊的药箱，里面塞满了应急药材和自制的驱虫防瘴药粉。叶小杰腰佩柴刀，背负一个小行囊，装着干粮、水囊、火折子和赵氏缝的香包，手里还握着一根临时削制的、顶端包了铁皮的结实木棍。领队是赵猎户，四十来岁，黝黑精悍，背着猎弓和一壶箭，腰插短刀。另外三人也都是村中好手：张猎户的儿子张栓子，手脚利落；铁匠铺学徒王勇，力气大；还有村西头胆大心细的篾匠李三。
村长和几位村老也来了，神色凝重。村长将一枚牛角哨递给赵猎户：“赵老弟，一切小心。遇到不对劲，立刻吹哨撤退。记住，只在老林子外围转转，绝不过野狼涧！”
赵猎户郑重接过：“村长放心，我省得。”
孙老头也沉声道：“诸位，此行只为探查，不为猎奇。跟紧队伍，莫要乱走。小杰，你走我旁边，注意脚下。”
叶小杰点头应下，握紧了木棍。他深吸一口气，清晨那带着腥甜的雾气让他鼻腔微刺，心头莫名有些发紧。但事已至此，唯有前行。
一行七人，在赵猎户的带领下，踏上了通往后山的崎岖小路。起初的路还算清晰，是村民们常年砍柴踩出来的。但随着渐渐深入，林木越发茂密，光线也暗淡下来，只有斑驳的光点透过浓密的枝叶洒落。雾气在林间缭绕，能见度不过十余丈。空气中那股奇特的气味时有时无，却始终如影随形。
“叮！环境探查任务：‘记录后山外围（五里范围内）异常迹象’。要求：观察并记录至少五种与往常不同的自然现象（如植物状态、动物行为、气味、声音、地貌等）。奖励：环境洞察力+20，博物学知识+15，练气经验+10。备注：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大自然的细微变化往往预示着不寻常。”
叶小杰全神贯注，一边紧跟着队伍，一边仔细留意四周。他发现，许多树木靠近地面的树干上，苔藓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灰绿色，失去了往日的鲜润。一些灌木的叶片边缘微微卷曲，带着焦黄。林间异常寂静，平日不绝于耳的鸟鸣虫唱稀疏了许多，偶尔传来几声，也显得短促而惊慌。
“赵叔，您看这苔藓……”叶小杰指着路旁一棵老松树。
赵猎户凑近看了看，又用手捻了捻，眉头紧锁：“是不对劲，像被什么腌过一样。还有这林子，太静了。”
又走了一段，前方出现一片相对开阔的坡地。坡地上生长着一种本地常见的、开着淡紫色小花的“地丁草”。然而此刻，这些地丁草却东倒西歪，像是被什么东西粗暴地践踏过，不少还沾染着暗红色的、已经干涸的污渍。
“血迹？”孙老头蹲下身，用手指沾了点放在鼻尖嗅了嗅，脸色微变，“是血，但……味道有点怪，不像是寻常野兽的血腥气。”
赵猎户示意大家散开，仔细检查周围。很快，张栓子在几块石头后面发现了几撮灰褐色的、夹杂着硬鬃的兽毛。“是野猪毛！看这撕扯的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扯下来的！”张栓子低呼。
叶小杰心头一凛。野猪在山林里也算一霸，能如此轻易伤到它的，会是什么？他不动声色地靠近那摊血迹，体内那丝微弱的灵力悄然运转至指尖，凝神感知——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极其淡薄、却让他本能感到阴冷与躁动的异样气息，与那腥甜的雾气似乎同源，却更加……邪性。这绝非普通野兽争斗能留下的！
“都小心点，这地方不对劲。”赵猎户握紧了猎弓，压低声音，“我们可能已经接近……那个‘东西’的活动范围了。记住，只看，不动手，不对劲立刻撤！”
众人点头，气氛更加紧张。叶小杰将手收回袖中，指尖那丝因接触异样气息而产生的微弱寒意缓缓退去，心中警铃大作。看来，系统的警告和孙老头的判断没错，后山的异常，恐怕真涉及了某种超凡层面的、带有恶意的东西。
队伍继续小心翼翼前行，绕过那片狼藉的坡地。又走了约莫一里地，前方传来汩汩的水声，是一条从山上流下的溪涧。溪水清澈，但在雾气笼罩下，显得有些朦胧。叶小杰正准备随队过溪，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溪对岸不远处，一棵歪脖子老树的树杈上，似乎挂着一抹不自然的、暗红色的布条。
“赵叔，你看那边！”叶小杰指向对岸。
赵猎户眯眼望去，脸色骤变，立刻涉水过溪。众人跟上。走近一看，那果然是一块从衣物上撕裂下来的粗布，颜色暗红，像是被血浸染过，又经风吹日晒变了色。布条被粗糙地挂在树杈上，随风轻轻飘荡。
“是人挂上去的！”李三低声道，“这是……做记号？”
赵猎户取下布条，仔细端详，又凑近闻了闻，脸色更加难看：“是陈年的血迹……这布料，像是前两年镇上流行的‘赭石染’粗布，咱们村里穿的人不多……” 他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孙老头和叶小杰，“孙伯，您还记得，前年冬天，咱们村进山打猎失踪的那个外乡猎户不？他当时好像就穿着这么一件赭石色的旧袄子！”
孙老头和叶小杰都是一怔。前年冬天，确实有个自称从北边逃荒来的年轻猎户，在村里借住过几日，后来独自进山打猎，就再也没出来。村里组织人找过，只在一处悬崖下找到他摔碎的弓箭和一只破鞋，人都没见着，都以为失足摔下山崖尸骨无存了。
难道……他当时并没有死，而是逃到了更深处，还留下了记号？可这布条上的血迹……他又遭遇了什么？
这个发现让众人心头蒙上了更深的阴影。一个失踪两年的猎户，可能曾在此地留下带血的记号，这意味着什么？他遭遇了什么？现在又在哪里？
“这地方不能久留。”赵猎户当机立断，“记号指向山里更深处，但我们不能再往前了。把看到的情况记下，我们……”
他话音未落，走在侧翼、负责警戒的王勇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什么东西？！”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王勇前方的灌木丛剧烈晃动，一道模糊的、约莫土狗大小的灰影“嗖”地一下蹿了过去，速度极快，消失在浓雾和树林深处，只留下一阵枝叶刮擦的沙沙声和一股……更加浓郁的腥甜怪味！
“追不追？”张栓子下意识举起手中的柴刀。
“别追！”赵猎户和孙老头几乎同时喝止。
“那东西速度太快，而且这味道……不对劲。”赵猎户脸色铁青，“我们可能已经惊动它了。撤！立刻按原路撤回！”
他吹响了牛角哨，急促尖锐的哨声在林间回荡。众人不再犹豫，立刻转身，沿着来路快速后退。叶小杰跟在孙老头身边，一边后退一边警惕地回望。雾气似乎更浓了，那股腥甜的气味也越发明显，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雾气的掩护下，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就在他们即将退出那片开阔坡地，回到相对熟悉的砍柴小径时，跑在最后的王勇突然脚下一滑，“哎哟”一声，似乎踩到了什么圆滚滚的东西，踉跄了一下。他低头一看，脸色瞬间煞白——
那是一个半掩在落叶和泥土中的、惨白的、属于人类的头骨！空洞的眼眶正对着他们逃离的方向。
“啊——！”王勇终究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吓得魂飞魄散，差点瘫软在地。
“别看！快走！”赵猎户一把拽起他，厉声催促。
七个人连滚爬爬，几乎是狂奔着冲出了后山范围，直到看见村口那棵熟悉的老槐树，以及树下焦急等待的村长和村民，才敢停下脚步，一个个扶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满是惊魂未定。
叶小杰也喘息着，回头望向那片被雾气笼罩、此刻显得格外阴森的山林。灰绿色的苔藓、枯萎的灌木、带血的兽毛、失踪猎户的布条、诡异的灰影、还有那森白的头骨……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
这次巡山，非但没有解开谜团，反而揭示了更多、更可怕的未知。后山的危险，远超所有人的想象。而那弥漫的腥甜雾气，仿佛一张正在缓缓张开的、无形的巨网，将青泉村逐渐笼罩其中。
他的“根”依然在此，但脚下的土地，似乎已不再完全安稳。真正的风雨，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