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之内,关于七小姐沈玉瑶“疯病”加重、言行无状的流言蜚语,如同春日里滋生的霉菌,在每一个角落悄然蔓延。下人们见到她,虽依旧行礼,但那眼神中却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怜悯、好奇,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赵姨娘忧心如焚,私下里不知抹了多少眼泪,求神拜佛,只盼女儿能恢复正常。三个姐姐更是小心翼翼,与她说话都带着十二分的温和与试探,生怕哪句话不对又刺激到她。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沈玉瑶,却展现出了一种与年龄和外表格格不入的冷静与坚韧。她坦然承受着那些异样的目光,甚至在赵姨娘和姐姐们面前,偶尔还会配合地流露出几分“懵懂”与“恍惚”,坐实她们心中“病情未愈”的猜测。这层“疯子”的保护色,反而让她在某些时候更加便利——一个疯子做出些不合常理的事情,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她依旧会定时“发作”,完成系统那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任务,赚取那宝贵的积分。但更多的时候,她的心思早已飞出了这四方宅院,飞到了那个正在悄然成型的商业雏形之上。
借着“必须按时去云清寺祈福稳固魂魄”的由头,赵姨娘如今对她这些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只求她别再在公开场合“发病”,沈玉瑶一次次地从那个隐秘的狗洞溜出府去。
有时是为了继续她的“卖诗”业务,为即将开张的店铺积累更多的备用资金。她像一只敏锐的猎豹,在京城的人流中搜寻着合适的“猎物”,精准地售出一首首足以惊艳这个时代的诗篇,银钱悄然流入她的囊中。
而更多的时候,则是为了与顾云笙会面。
这一日,她刚钻出狗洞,在小巷尽头便看到了等候的顾云笙。他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见到沈玉瑶,立刻快步上前,压低声音,难掩激动地禀报:“沈姑娘,好消息!铺面已经定下了!”
沈玉瑶眼睛一亮,示意他边走边说。
“按照您的吩咐,在城西永宁坊附近,寻了一处铺面。位置不算顶繁华,但周边住户不少,也有几家食肆茶馆,人流尚可。最关键的是,租金在预算之内,一年四十两银子,已付了定钱。铺面不大,但后面带了个小院,有口井,还有两间厢房,正好可以改作厨房和堆放杂物货料。”
顾云笙一边引路,一边详细地汇报着。他的办事效率和对沈玉瑶计划书的严格执行,让沈玉瑶十分满意。
两人很快来到了永宁坊。顾云笙指着临街的一间挂着锁的铺面道:“就是这里。”
沈玉瑶仔细打量着。铺面门脸不算宽,但看起来还算规整。她让顾云笙打开门锁,走了进去。里面空荡荡的,有些积灰,但光线不错,格局也方正。她又转到后院,院子不大,但整洁,有水井,厢房也牢固。她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神色:“不错,位置、大小、格局,都符合我们的要求。顾大哥,辛苦你了。”
得到肯定,顾云笙精神一振,继续道:“铁匠铺那边,也已经谈妥,按照您给的图纸,定制二十口特制的铜锅,就是您说的那个……‘鸳鸯锅’,中间带隔板的。另外,还订了三十套方桌和长凳,都是按您要求的尺寸和样式来。”
“很好。”沈玉瑶颔首,“店铺名称,就定为‘辣尚瘾’。”她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五十两银子递给顾云笙,“这是后续的资金。招牌可以开始制作了,要醒目,字体要有力道。另外,店铺内部的修缮也要开始着手。”
她环视着空荡荡的铺面,脑海中已经勾勒出了未来的景象:“墙面全部重新粉刷,用暖黄色,要让人一进来就觉得温暖、有食欲。地面要铺上青砖,务必保持干净。门口要挂上厚厚的挡风帘子……还有,我之前让你物色的人手,进展如何?”
顾云笙接过沉甸甸的银两,谨慎地收好,回答道:“按您的吩咐,找了一个厨娘,姓周,夫家姓张,人都叫她张周氏,住在城外,手脚麻利,人也老实,家里有个孩子等着用钱,答应保密。还有一个跑堂的小伙子,叫李二狗,机灵肯干,背景也干净。等店铺修缮好,就可以让他们过来。”
沈玉瑶仔细听着,补充道:“人贵精不贵多。开业前,你要亲自对他们进行培训。服务态度、卫生习惯、菜品介绍,一样都不能马虎。我会给你一份详细的章程。”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辣尚瘾’能否一炮而红,除了我们独一无二的锅底,服务和细节同样至关重要。”
站在这个尚是毛坯的未来店铺中,沈玉瑶仿佛已经看到了它宾客盈门、香气四溢的景象。她目光灼灼,语气沉稳地发布着一项项指令,从装修风格到人员管理,从物料采购到开业宣传的初步构想,事无巨细,皆有条不紊。
顾云笙在一旁恭敬地听着,心中震撼不已。这位年幼的东家,思维之缜密,眼光之独到,魄力之果决,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他不再去纠结她的年龄和身份,心中只剩下满满的敬佩和追随的决心。
一个未来将风靡京城的火锅店,就在这简陋的空屋中,在这位被世人视为“疯子”的少女手中,初具雏形。
沈玉瑶将又一张写满指示的纸条交给顾云笙,最后看了一眼这间承载着她希望的铺面,转身融入门外的人流。身后,是即将动工的未来;身前,是仍需隐忍和筹谋的现在。但她知道,她离破茧而出的那一天,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