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没有母亲的责骂,沈玉睡到自然醒,看着陌生的房间一阵迷茫。
在卫生间洗漱好准备护肤、换衣服出门,看着化妆台上的瓶瓶罐罐。
昨天在商场买了一套倩家的黄油护肤,这是沈玉十八岁第一次有真正的护肤品,在家里面,多挤点大宝都会被母亲念叨:“多大个脸啊挤这么多”!
做好护肤,头发依旧是低马尾,穿上柔软舒适的衣服,背着包就准备去吃早餐。
从小到大,除了校服,都是母亲从亲戚朋友家拿回来的二手衣服。
每次过年去商场采购,嘴上说着一人一身新衣服,可是买回来只有沈飞的。
在人大附近找了家早餐店吃饭,没体验豆汁儿胶圈儿,老老实实的只体验了咸豆花配油条。
吃了饭,溜溜哒哒的走到人大门口,才知道参观校园要提前预约。
人大东门的栅栏外,保安大哥的话像盆凉水:“同学,进校门得提前在公众号预约,今天名额满了。”
“我是法学系准大一新生,想进校园参观熟悉一下……”
“还没到开学报到日,进校先预约。”
盯着栅栏里隐约的红墙,正琢磨要不要去附近咖啡馆等下午再试,身后忽然传来清亮的声音:
“师傅,我刷校园卡。”
转头见个穿白 t 恤、背帆布包的女生,马尾辫晃了晃:“准大一学妹?没约上进来?”
沈玉点点头,声音有点小:“嗯,想着先来看看……”
女生刷完卡,侧身朝她招手,“走吧,我带你进去,正好我上午没事儿,给你指指路。我叫何雪,法学院大三的。”
跟着何雪穿过东门,迎面就是块米黄色的大石头,刻着 “实事求是” 四个红字。
“这是求是石,咱们学校的标志,新生报到都爱在这儿拍照,去年我还帮我学妹拍了十几张。”
何雪指着石头边缘的磨损,“你看这儿,都被摸得发亮了,据说摸一摸期末不挂科。” 沈玉忍不住伸手碰了碰,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
往前走是一片树荫,阳光透过悬铃木的叶子洒下来,落在红墙灰瓦的主教学楼上。
“这是公教一,咱们平时上大课都在这儿,阶梯教室能坐两百多人,有时候抢前排得提前半小时来。”
何雪指着二楼的窗户,“我大一上思政课,就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冬天晒着太阳特舒服。不过小课一般在旁边的公教二,教室小,互动感强,你以后专业课大概率在那儿。”
沈玉跟着她往校园深处走,路过一片人工湖,湖边有学生骑着自行车,车筐里放着奶茶。
“这是一勺池,别看小,传说情侣在这儿牵手能走到毕业。” 何雪笑着摆手,“不过咱们先去图书馆,那才是‘学霸圣地’。”
图书馆的外墙是浅灰色,大门前的台阶宽宽的,进出的学生都背着书包。
何雪刷了校园卡,推门时侧过身:“进来得刷校园卡,以后你报到了会领。”
“这里面有九层,负一楼是密集书库,找旧书得查编号;三楼有新书区,刚上架的小说和专业书都在这儿;顶楼是自习区,期末的时候早上六点就有人来占座,桌上都得放个保温杯当‘占位符’。”
沈玉仰头看书架,一排排书从地面顶到天花板,阳光从天窗漏下来,落在翻书的学生身上。
“要是想借专业课的书,得先在图书馆公众号查馆藏,免得跑空。” 何雪拿过一本放在展台的校史,“你看,咱们学校最早的图书馆在西郊,后来才搬到这儿的。”
从图书馆出来,两人往宿舍区走,路过一片篮球场,有男生在打球,喊声震天。
“前面那几栋红楼是东风宿舍,大多是大一新生住,四人间,有阳台,就是没有独卫,每层有公共浴室,晚上十点半会停水,记得早点洗。”
何雪指着不远处的黄色楼群,“我住品园,那边有独卫,不过离教学楼远点儿。不管住哪儿,楼下都有超市,半夜想吃泡面也能买着,快递柜在品园门口,取件得赶在晚上九点前。”
沈玉跟着她走在宿舍区的小路上,路边的丁香花已经谢了,只剩下绿油油的叶子。
“报到的时候会给你发宿舍钥匙,床是上床下桌,你可以提前买床帘,遮光又私密。对了,东风宿舍楼下有打印店,平时写作业打印资料特方便,比外面便宜。”
走到西门附近,何雪看了眼手机:“我下午有个会,就送你到这儿啦。你要是还想逛,沿着这条路往前走,能到食堂,咱们学校的东区食堂菜最全,糖醋里脊超好吃,下次你可以试试。”
沈玉连忙道谢,从包里拿出刚买的水递过去:“学姐,谢谢你带我逛这么久,不然我今天都进不来。”
何雪接过水,笑了:“没事儿,我大一的时候也有人帮过我。报到的时候要是找不着路,可以给我发消息,我把我微信推你。以后在学校有事儿,也能问我。”
两人加了微信,何雪挥挥手转身走了,沈玉站在原地,看着校园里来来往往的学生,阳光落在红墙上,她想着刚才何雪说的糖醋里脊,忍不住笑了 —— 原来这就是她未来八年的家。
从人大出来,沈玉漫无目的走回酒店,在路上看到一家文具店,随便买了个本子和中性笔回到酒店。
记录刚才学姐说开学要准备的东西,以及以后学习需要注意的事项,有纸笔更方便做之后的规划。
从前只是一个简单的想法,想学法当律师,想帮助李老师讨回公道。
经过何雪的介绍才了解到法学的博大精深,只有一个当律师的梦想可不够,关于以后的学习,还有待进一步完善。
拿起手机,注册了网购账号,下单学姐给的新生必备好物。
又在购物软件上看到很多以前想买却不被允许的东西,某文具大赏的中性笔、自动铅笔~
同学种草的某款活页本~
一直想拥有的卡卡手表……
结账后感叹,购物软件真是社恐友好的发明!
既可以酣畅淋漓的享受购物的乐趣,又可以避免讨价还价的尴尬!简直太棒了!
一番折腾,吃饭的时间早过了,沈玉在美团软件上下单了烤鸭套餐犒劳自己的胃。
看了母亲的微信,依旧是各种责骂和恐吓,没回复就关掉了,坐等吃烤鸭!
吃饱喝足睡了个美美的午觉,沈玉背上帆布包,脚步轻快地往学姐推荐的 “启明律师事务所” 走。
何雪说这里能攒志愿时长,更重要的是,能看见最真实的公益法律服务。
律所比她想象中更小巧,不足三十平的空间挤在亮堂的服装店和飘着油烟的小饭店中间。
褪色的蓝底白字广告牌边角卷了边,玻璃门擦得不算干净,却贴着一排红漆字,在阳光下格外扎眼:“专打‘免费官司’,为弱势群体而战”。
推门的瞬间,预想里律所该有的精致厅堂、西装革履的严肃模样全没了。
老旧的木桌椅磕着边角,说话声此起彼伏,混着窗外的车流声,倒有股烟火气的热闹。
穿浅蓝衬衫的女律师正俯身对着一位老奶奶念诉状,奶奶攥着洗得发白的布包,耳朵凑得近近的,眼角的皱纹里还凝着紧张;
旁边桌的中年男人胳膊肘支着桌面,手指在工资条上一笔一画地指,对面三个农民工兄弟盯着纸页,喉结都绷得紧;
靠墙的大桌子堆着半人高的卷宗,每本封面上都贴着泛黄的便签,“李师傅工伤案”“王奶奶赡养纠纷” ,字里行间都是急待解决的生计。
瞥见沈玉站在门口,女律师抽空抬了抬下巴,指了指墙角的旧沙发:“同学先坐会儿,忙完这阵儿跟你说。”
沈玉轻手轻脚走过去,目光落在沙发对面的公告板上,那上面贴满了密密麻麻的感谢信,像一片拼凑起来的温暖拼图。
有农民工用铅笔写的歪扭字迹:“谢谢张律师,欠了半年的工资终于要回来了”;
有被霸凌孩子的妈妈贴的照片,照片里孩子举着满分试卷,背后是 “谢谢你们让我敢回学校” 的字条;
还有张用蜡笔画的简笔画,画着穿律师袍的人牵着小朋友,旁边写着 “大英雄”。
直到视线停在一张泛着黄的信纸,上面的字迹被摩挲得有些模糊,却能看清那句:“谢谢你们让我知道,法律不是有钱人的特权”。
她正盯着那行字出神,玻璃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一个穿灰夹克的男人匆匆闯进来,袖口磨得发亮,手里攥着皱巴巴的合同书,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
“张律师!对方还是不赔钱…… 我家娃还在医院等着缴费呢!”
正在和三个农民工说话的中年律师立刻放下手里的诉状,快步迎上去接过合同,指尖在纸页上快速滑动,眼镜滑到鼻尖也没顾上推。
片刻后,他的声音沉而稳,像颗定海神针:“李师傅别慌,之前让你存的聊天记录还在吧?那能当补充证据,我现在就帮你整理补充材料,今天一定给你递上去。”
一下午,人就没断过。
有拄着拐杖来要赡养费的老爷爷,有攥着离职证明要讨薪的姑娘,连帮忙的志愿者都被一叠叠印着密密麻麻字迹的资料埋到了肩膀。
女律师总算抽出身时,才想起角落里的沈玉,问清她是法学准大一新生,来参观了解后,便笑着摆了摆手:
“我是王青,律所的兼职律师,你随便看看,要是想搭把手也能来,都是实在活儿。”
回到酒店时,窗外的天已经擦黑,沈玉却没心思开灯,就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发呆。
公告板上的感谢信、律所里此起彼伏的诉求、章律师被汗水浸湿的衬衫袖口、志愿者埋在资料里的侧脸…… 这些画面在脑子里转个不停,撞得她心口发沉。
报志愿时的那句话又冒了出来 ——“离开这个家,当律师为恩师讨回公道,接打不起官司的人的案子”。
可那时的念头多轻巧啊,像飘在天上的云,直到今天,被这满是烟火气的现实一撞,才落了地,也碎了之前的虚妄。
“为弱者打官司” 不是一句口号,是要面对皱巴巴的合同里藏着的陷阱,是要接住带着哭腔的求助里裹着的绝望,是要在一堆杂乱的证据里,一点一点抠出能撑起别人希望的东西。
律师,需要极强的综合素质,需要扎实的专业功底,还要有扛住压力、应对突发状况的心力,这一切,都不是 “想想” 就能成真的。
那些曾经在心里反复描摹的未来,突然就没了之前的笃定,反倒多了几分清醒的重量。
关于未来的规划,不再是停留在 “讨公道、接难案” 的模糊愿景里,而是变成了脚下要走的每一步:
先把大一的法理学啃明白,把每一个法条的来龙去脉摸透;
有空就来启明律所当志愿者,从整理卷宗、复印材料学起,看律师怎么跟当事人沟通,怎么在复杂的案情里找突破口;
慢慢攒够志愿时长,更攒下面对真实困境的勇气 —— 直到有一天,自己能真的坐在那张老旧的办公桌前,接过别人攥得发热的材料时,能底气十足地说一句 “我来帮您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