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圆圆把最后一张纸塞进文件袋,封口时手指用力一按,像是要把谁的名字碾碎。林小棠刚走,门关上的声音还悬在空气里,她抬手看了眼表,九点十七分。算命馆的灯只剩角落一盏,照着桌上那块墨玉镇纸——是司正闫送的,她没退,也没谢。
她起身去拉卷帘门,金属滑轨发出干涩的响声。门外路灯昏黄,映出人影轮廓。她动作一顿,认出来是谁。
司正闫站在台阶下,手里捧着一大束红玫瑰,花瓣厚实,颜色像血。他穿黑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可最上面那颗扣子松了。他抬头看她,眼神不像平时那样冷,反而沉得发烫。
“你还有事?”谢圆圆问。
他没答,直接走上台阶,把花往前一递。
她没接。
目光越过他肩膀,落在他右肩后方。那里有一缕灰黑色的气流缠绕,细如蛛丝,若隐若现。低阶游魂的气息,阴寒微弱,普通人看不见,但她能。
“你被女鬼跟上了。”她说。
司正闫没回头,也没动,只是握紧了花杆。“回答我。”他说,“谢圆圆,我喜欢你。”
空气静了一秒。
谢圆圆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反应过来,耳尖猛地烧起来。她迅速低头,避开他的视线,嘴却比脑子快:“你印堂发黑,三日内必有血光之灾。”
“我不信命。”他声音压低,“我只信你。”
她冷笑,“那你现在就该信了。这鬼跟着你不是一天两天了,怨气入体,轻则噩梦连连,重则阳气耗尽。你最近是不是总做同一个梦?梦见有人在水里喊你?”
司正闫瞳孔微缩。
她就知道猜中了。这种小鬼最爱挑有心理阴影的人下手,专挑记忆裂缝钻进去啃。
“我没空管你的感情问题。”她伸手去推门,“先解决身后的事再说。”
他突然伸手抓住她手腕。
体温透过皮肤传过来,有点烫。她一愣,想抽手,没抽动。
“你说过,我能碰你。”他说,“别人不行,但我可以。那是不是说明,我也特殊?”
谢圆圆盯着他眼睛。里面没有玩笑,只有认真到近乎偏执的东西。她忽然觉得喉咙发干。
“特殊?”她笑了,“你不过是个过敏的废物罢了。连女人都碰不得,还好意思说喜欢我?”
他没松手,反而抓得更紧。“那你给我个机会。”
“机会?”她扬眉,“行啊。明天你去公司搂秘书一下,摸客户一把,再跟谢明珠握手十分钟。能做到,我考虑听你说完这句话。”
他皱眉,“你知道我做不到。”
“所以你也知道,你喜欢的不是我。”她抽出袖中一张黄符,反手贴在玫瑰中央,“是你只能碰我的事实。这叫依赖,不叫喜欢。”
符纸落下,正中心贴住最大那朵花。金线勾边的咒文泛起微光,那缕黑气猛地一颤,瞬间消散。
司正闫低头看着花束,眉头锁死。
谢圆圆推开他,走进馆内,转身关门。
“等你能碰别人再说吧。”她说完,咔哒一声落锁。
门关上那一瞬,她背靠门板站了几秒。心跳快得不像话。她抬手摸了摸耳朵,滚烫。嘴里骂了一句,走向供桌,点燃安神香,倒了杯符水一口喝尽。
没用。心还是乱。
她盘腿坐上蒲团,闭眼调息。可脑子里全是刚才那一幕。他站在灯下,捧着花,眼神认真得像要把她钉进骨头里。
“神经病。”她低声骂。
但她嘴角动了一下。
很快又压下去。
——
司正闫站在门外,直到花束彻底垂落,花瓣一片片掉在台阶上。他没捡,也没走,就那么站着。
十分钟后,司机开车过来。他把花放进车后座,一句话没说。
车内安静。车载屏幕亮着,显示着他办公室监控画面。陈默发来消息:【今天接触三位女职员,过敏指数分别为3.2、3.1、3.4,均低于历史平均值(4.8)】。
他盯着那串数字,想起谢圆圆的话。
“等你能碰别人再说。”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病是生理问题。玄清道长也说是阴邪侵蚀导致经络闭塞。可为什么偏偏对她没事?为什么每次见她,心跳都比平时快?
他打开抽屉,拿出陈默整理的《过敏病例记录》。翻到最后一页,近三个月的数据清清楚楚:他对其他女性的排斥反应正在缓慢下降。
可只要看到谢圆圆的照片,心率立刻飙升至112。
这不是过敏。
是心动。
他合上文件,靠进座椅,闭眼。
梦来得很快。
他梦见自己在雨里奔跑,怀里抱着一个人。雨水打湿衣服,冷得刺骨,但他抱得很紧,不肯松手。那人挣扎,喊他的名字,声音像谢圆圆。
“放开我!”
“我不放。”
“你凭什么不放?”
“因为你只会逃。我说喜欢你,你就拿符纸糊我脸。我受伤,你转身就关门。你根本不在乎我能不能好!”
他猛地睁眼。
卧室灯没开,窗外夜色浓重。他喘着气坐起来,才发现被子缠在身上,一圈又一圈,勒得胸口发闷。他低头解开,发现那些褶皱竟然打成了一个死结,像绳索,又像挽留。
他坐在床沿很久。
最后拿起手机,打开备忘录。
输入一行字:今日功德目标更新:让她收回那句话。
发送对象:自己。
——
谢圆圆还在蒲团上打坐。香燃尽了,灰落在铜炉里。她睁开眼,屋子里安静得能听见钟摆声。
她起身走到窗边,掀开一点窗帘。
外面空荡荡的,只剩那束玫瑰躺在台阶上,符纸还在花心,边缘微微卷起。奇怪的是,别的花都蔫了,这朵却还红得发亮。
她盯着看了几秒。
正要放下帘子,忽然察觉不对。
玫瑰旁边的地砖缝里,渗出一点点黑水,正缓缓流向符纸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