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圆圆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照进窗帘缝里。她翻身坐起，手里还攥着半截空辣酱瓶。
昨晚的事像放电影一样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司正闫跪在摩天轮底下，烟花把她的名字烧得通红。她说准了，他笑得像个傻子。
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某总裁”。
她接起来，语气懒洋洋的：“干嘛？送早餐？”
“十点会议室。”他说，“婚礼策划师到了。”
“哦。”她掀开被子下床，“你真打算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你说的，以后不准偷偷放保温盒。”他顿了顿，“这次我当面交给你。”
她轻哼一声挂了电话。
换衣服时她挑了件靛青色对襟襦裙，外搭黑色短外套，运动鞋照旧。发髻插了支朱砂笔，耳坠是两枚小铜铃。
算命馆楼下，司机已经在等。
车上没人说话。司正闫坐在旁边，西装扣子解了两颗，手里拎着个保温袋。
“面？”她问。
“加双倍辣。”他递过去。
她接过，打开盖子闻了闻，嘴角一翘：“算你记得。”
会议地点在市中心一家高端会所。玻璃门自动打开，前台领他们去了三楼会议室。
推门进去，一个女人正背对着窗调试投影仪。
她穿米白色高定套装，头发挽成一丝不苟的髻，听见动静转过身来。
“司总，您来了。”她笑容标准，“这位就是新娘吧？我是周婉如，负责本次婚礼全案策划。”
谢圆圆没应声，径直走到桌边坐下。
周婉如扫了眼她的穿着，眉梢微不可察地抬了一下。“我们之前做的方案偏国际化风格，不知道谢小姐能不能接受这种审美体系。”
“你先说说看。”谢圆圆把保温盒放在一边，从包里拿出一枚刻有太极纹的镇纸，轻轻搁在桌上。
投影亮起，画面是一片冷银色调的宴会厅。水晶吊饰悬浮空中，t台两侧是蓝紫色灯光带，背景音乐用的是电子合成音效。
“主舞台朝北，犯冲煞位。”谢圆圆开口，“新人站上去，气运压不住。”
周婉如愣了下：“这是视觉设计，不是风水局。”
“我知道。”谢圆圆点头，“但你们做策划，总得考虑宾客体验吧？灯光布景五行属金水，全场没有一点暖源，待久了头晕心慌，拍照脸色发青。你觉得这样的婚礼能让人记住？”
“我们的重点是品牌曝光和传播度。”周婉如语气略紧，“现代婚礼讲究艺术表达。”
“那你这叫美术馆布展，不叫结婚。”谢圆圆翻开平板，“你这个方案里用了大量白菊和蓝绣球，阴气太重。婚宴不是追悼会，摆这些花合适吗？”
“这是高级感。”周婉如皱眉，“普通消费者不懂。”
“我不普通。”谢圆圆抬眼，“我是新娘。”
空气静了一瞬。
司正闫靠在椅背上没动，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
周婉如重新调整语气：“谢小姐，我们理解传统习俗的重要性，但高端客户更看重调性统一。如果加入太多民俗元素，会影响整体质感。”
“你说的民俗元素是指什么？”谢圆圆问。
“比如红色剪纸、龙凤图案、八卦镜之类的。”她笑了笑，“那些太土了。”
谢圆圆也笑了：“那你知不知道故宫为什么是红墙黄瓦？天坛为什么是三层圆顶？这些不是土，是你看不懂的文化。”
周婉如脸色变了变：“我只是从专业角度提出建议。”
“我也从专业角度告诉你。”谢圆圆往前倾身，“你这套设计，灯光失衡，方位犯冲，花艺配错，连背景乐都带着怨气频率。真按这个办，别说品牌曝光，第一个倒下的就是新人。”
“你这是危言耸听。”
“要不要打个赌？”谢圆圆掏出一张符纸，贴在投影仪侧面，“你现在继续放视频，三分钟内机器必出问题。”
“荒谬。”
话音刚落，投影突然闪烁，画面扭曲成一片雪花。
周婉如猛地站起来去检查设备。
“接口没问题，电源稳定。”她低声嘀咕，“怎么会这样？”
“不是机器坏。”谢圆圆收回符纸，“是你方案里的气场乱了，它自己扛不住。”
周婉如盯着她看了几秒，又看向司正闫：“司总，您真要听这些……说法？”
司正闫解开第三颗纽扣，慢条斯理地说：“我说过，我的世界只为一个人升温。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周婉如闭了下眼，深呼吸一次：“那您希望怎么改？”
“我不改你的创意。”谢圆圆打开手机，“我给你升级。”
她点开一段视频。画面里是苗疆村落的婚典现场，十二盏青铜莲花灯沿路点亮，铜铃随风轻响，新人踩着五色土铺成的小道走向祭坛。
“冷光可以用。”她说，“但得配上暖源中和。t台两边设十二盏仿古莲灯，内置特制冷焰，形成阴阳交汇之势。既保留你的空灵感，又能稳住气场。”
周婉如看着视频，没说话。
“水晶吊饰换成红绳串铜铃，每层挂微型八卦镜。”谢圆圆继续说，“风吹铃动，破形煞聚喜气。声音层次有了，视觉美感也不差。”
“这……确实比原来生动。”周婉如犹豫着点头。
“迎宾区按二十四节气布置。”谢圆圆翻出草图，“每个区域代表一个时节，宾客签到后投入许愿瓶，仪式结束埋进庭院，象征生生不息。”
“这不是复古。”她抬头，“是把看不见的祝福变成可触摸的记忆。”
会议室安静下来。
周婉如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平板边缘。
好一会儿，她低声说：“我从业十年，没见过能把美学、文化、心理预期和空间能量都说透的新娘。”
“现在见到了。”谢圆圆把草图推过去，“你要真懂婚礼，就不该只盯着流量和曝光。一场让人记住的仪式，得有魂。”
周婉如翻开草图一页页看，眼神逐渐认真。
“这个‘双鱼绕鼎’地毯图案……”她指着其中一张，“司总会喜欢吗？会不会太传统？”
司正闫拿起图纸看了一眼，嘴角微扬：“我要它做全场焦点。”
他看向谢圆圆：“下次开会，让我看你穿汉服戴凤冠的样子。”
“想得美。”她瞪他一眼，“先把你妈搞定再说。”
周婉如忽然开口：“我能拍下这些设计吗？我想拿回去研究。”
“随便。”谢圆圆靠回椅背，“还有，别再提什么土不土的。真正的高级，是从骨子里尊重人的感受，不是装模作样。”
“是。”周婉如低头记笔记，“我会重新整合方案，以‘天人合一’为主题申报总部，争取列为年度案例。”
会议结束前，她主动加了谢圆圆微信，发来第一条消息：
“您说的那些符号，比我见过的所有奢侈品花纹都有力量。”
走出会所时，阳光正好。
司正闫伸手扶她上车，掌心温热。
“疼不疼？”他忽然问。
“什么？”
“昨天踹我的时候。”他揉了下小腿，“力道不小。”
“活该。”她系好安全带，“谁让你自作主张包游乐园。”
“后悔了？”
“没有。”她扭头看他，“就是下次别瞒我这么久。”
车子启动，驶向市中心。
她靠在座椅上，闭眼假寐。
手机震动一下。
是周婉如发来的文件压缩包，标题写着：《婚礼升级方案V1.0——融合建议》。
附件里第一张图，是她画的“双鱼绕鼎”图案，被放大置于封面中央。
下面一行小字：
**主题命名：天地氤氲，万物化醇。**
谢圆圆睁开眼，嘴角微微扬起。
司正闫察觉她的动作，侧头问：“笑什么？”
她没回答，只是把手机屏幕转向他。
他看了一眼，低声道：“她说得对。”
“什么？”
“这些符号。”他指尖轻触屏幕，“比LV花纹更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