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十四章 残阵余烬 山雨欲来
圆月已悄然西斜，银辉褪去了先前的凛冽，化作一层柔和的光晕笼罩着青云山。可这份静谧下，主峰中枢阵眼周围的狼藉却刺得人眼生疼——断裂的阵旗斜插在泥土里，染血的法器碎片嵌在石缝中，暗红色的血迹顺着石阶蜿蜒而下，在月光下泛着暗沉的光。空气中的血气虽被血魂珠的净化之力驱散大半，却仍有淡淡的腥甜黏在鼻尖，与苏晴递来的疗伤药草香交织成一种独特的、属于战后的气息。
王小胖坐在中枢阵眼旁的青石板上，苏晴正用浸过灵泉水的棉巾细细擦拭他手臂上的伤口。那道被黑衣人匕首划开的口子深可见骨，边缘还残留着淡淡的黑色血气，即便血魂珠的净化之力已压制住毒素，伤口仍在隐隐作痛。“忍着点，这药膏里加了紫河车草，愈合得快。”苏晴的声音轻柔，指尖带着一丝微凉的灵力，涂抹药膏时动作格外小心，生怕碰疼了他。
王小胖点点头，目光越过苏晴的肩头望向四周。马大壮正帮着几名弟子搬运受伤的同门，他肩甲上的旧伤又裂开了，渗出血迹染红了半片衣袍，却浑然不觉，依旧大声吆喝着指挥众人：“轻点儿！李师弟伤了内腑，别碰着他胸口！”林玥则蹲在北坡阵眼的方向，手里拿着新的阵旗和符文，正挨个检查受损的阵基，她的发丝被夜露打湿，贴在额角，却连抬手拂去的功夫都没有。
掌门真人拄着金色长剑站在高台边，苍松首座陪在他身侧，两人正低声交谈。掌门的银白色道袍上布满了剑痕与血渍，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却挺直了脊背俯瞰着山巅。“各脉伤亡统计出来了吗？”他的声音带着战斗后的沙哑，却依旧沉稳有力。
“已经报上来了。”苍松首座叹了口气，铁杖在地面轻轻一顿，“死了十七名弟子，重伤二十四人，轻伤的不计其数。北坡、西麓两处阵眼的阵基被血气侵蚀，至少要半个月才能修复。”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倒在地上的年轻面孔，浑浊的眼中满是痛惜。
就在这时，一阵风突然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与碎布。风里没有了先前的燥热，反倒带着几分刺骨的凉意，吹得众人纷纷裹紧了衣袍。王小胖抬头望向天空，原本澄澈的圆月周围，不知何时聚起了一层淡淡的灰云，像是被墨汁染过的棉絮，正缓缓向中心蔓延。
“这天怕是要变了。”马大壮放下怀里的伤员，抬头望了望天色，粗声粗气地说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起风了？”
苏晴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指尖掠过空中飘落的一片枯叶：“是山雨的前兆。青云山的气候向来准，一旦起了这种冷风，不出一个时辰必下雨。”她话音刚落，又是一阵风刮过，这次风里带着明显的湿气，吹在伤口上竟有些发痒。
林玥终于检查完最后一处阵基，快步走了过来，手里的符文纸都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小胖，血魂珠能借我用一下吗？北坡阵眼的核心还有残留的血气，普通符文镇不住。”她的脸颊冻得微红，嘴唇有些发干，显然忙活了许久。
王小胖立刻将掌心的血魂珠递过去。珠子刚离开他的手掌，就自发泛起淡淡的红白光晕，林玥握住珠子走向北坡，光芒所过之处，地面上残留的黑色血气如同遇到烈火的冰雪，瞬间消融无踪。阵眼周围的泥土原本因血气侵蚀而呈灰黑色，此刻竟渐渐恢复了几分土黄色，连旁边几株被血气灼伤的杂草，都悄悄抽出了一点嫩绿的芽尖。
“好厉害的净化之力。”苏晴忍不住赞叹，又拿起药膏帮王小胖包扎伤口，“之前只知道血魂珠能镇邪，没想到还能滋养土地。”
王小胖笑了笑，目光落在不远处被押着的血影宗俘虏身上。那些投降的弟子被反绑着双手，蹲在墙角，个个垂头丧气，身上的血气被血魂珠压制得几乎感受不到。有几名弟子时不时抬头望向天空，眼中满是惶恐——他们大概也知道，这场山雨不仅会冲刷掉战场上的血迹，或许也会冲掉他们最后一丝侥幸。
突然，一名负责看守俘虏的弟子匆匆跑来，脸色发白：“掌门真人！不好了！有个俘虏不对劲！”
众人立刻围了过去。只见一名身材瘦小的血影宗弟子蜷缩在地上，浑身抽搐，皮肤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原本灰败的脸上泛起诡异的青黑色。“这是……血蛊发作了？”苍松首座脸色一变，铁杖猛地指向那名弟子，“血影宗竟用活人养蛊，简直丧心病狂！”
掌门真人眼神一凛，刚要催动灵力镇压，那名弟子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瞬间膨胀起来，皮肤“咔嚓”裂开，黑色的蛊虫从伤口中涌出，朝着周围的人爬去。“快退！”王小胖大喊一声，立刻掏出镇邪玉，白色光芒射出，将靠近的蛊虫瞬间灼烧殆尽。
苏晴反应极快，手中银针如雨般掷出，精准地钉在每一只试图逃跑的蛊虫身上，银针上的解毒剂立刻发作，蛊虫纷纷蜷缩成球死去。马大壮则挥舞着硬木杖，将地面上的蛊虫狠狠砸烂，木杖上的符文亮起金光，将蛊虫的残骸彻底净化。
不过片刻，所有蛊虫都被清理干净，可那名血影宗弟子早已没了气息，尸体迅速发黑腐烂，散发出刺鼻的恶臭。苍松首座用铁杖挑起尸体旁的一块碎布，上面绣着一个诡异的血色骷髅头：“这是血影宗的死士标记，看来黑无常早就给他们下了蛊，一旦投降或被俘，蛊虫就会发作。”
“如此阴毒的手段。”掌门真人怒极反笑，金色长剑上泛起寒光，“看来血影宗还有不少秘密我们不知道。”他转头看向两名押解黑无常的弟子，“把黑无常带上来！”
黑无常被押上来时，手腕和肩膀的伤口还在流血，却依旧桀骜不驯，嘴角挂着冷笑：“你们以为赢了吗？不过是毁掉我血影宗的一点皮毛罢了。”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蛊虫残骸，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我的弟子，就算死，也能拉你们垫背！”
“你血影宗到底还有多少阴谋？”王小胖上前一步，血魂珠在掌心泛起红光，“为何要执着于毁掉青云山？”
黑无常狂笑起来，笑声嘶哑难听：“青云山挡了大人的路，自然该灭！等大人降临，别说青云山，整个修仙界都要……”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黑血——竟是咬碎了藏在牙齿里的毒囊，自尽了。
“不好！”掌门真人急忙上前，却已来不及，黑无常的身体迅速僵硬，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
就在这时，天空中的灰云越来越厚，圆月彻底被遮蔽，山风也变得越发狂暴，卷起地上的碎石砸在树干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远处的山峦隐入黑暗，只听见“轰隆隆”的雷声从云层深处传来，沉闷得像是大地在颤抖。
“要下雨了！”林玥收起血魂珠，快步走到众人身边，“得赶紧把伤员和俘虏转移到殿内，不然伤口淋雨会感染的。”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马大壮和几名身强力壮的弟子抬着重伤员往大殿走，苏晴则带着药童给轻伤弟子分发避雨的油纸伞和疗伤药。王小胖和林玥则留下来收拾阵眼，将破损的阵旗收好，用临时符文加固阵基。血魂珠在他掌心不断散发着红光，将阵眼周围的最后一丝血气彻底清除。
当最后一名弟子和俘虏都转移到殿内时，第一滴雨终于落了下来。先是稀疏的几滴，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很快就变成了倾盆大雨，如银线般从天空倾泻而下，笼罩了整座青云山。
雨水冲刷着战场上的血迹和残骸，将法器碎片上的血污洗净，露出原本的光泽。空气中的腥臭味渐渐被雨水的清新取代，混合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弥漫在山巅。殿檐下的雨水汇成水流，顺着石阶蜿蜒而下，在山脚下形成小小的溪流。
王小胖站在殿门口，看着外面的雨景。雨水打湿了他的发梢，带来几分清凉，手臂上的伤口在药草和灵力的作用下，已经不再疼痛。苏晴走到他身边，递来一件干燥的披风：“别站在这儿淋雨，小心着凉。”
他接过披风披上，目光望向雨中的青云山。虽然战斗已经结束，可黑无常临死前的话还在耳边回响，血影宗背后的“大人”是谁？他们还有什么阴谋？这些问题像雨点一样，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马大壮和林玥也走了过来，靠在门框上看着雨景。马大壮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瓮声瓮气地说：“管他什么大人，再来多少血影宗弟子，爷爷我一棍子一个！”
林玥笑了笑，指尖划过湿漉漉的门框：“话是这么说，但我们确实要多加小心。北坡阵眼的修复还需要时间，这段时间青云山的防御很薄弱。”
掌门真人和苍松首座也走到了殿门口，望着雨中的山峦。掌门真人的目光深邃，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这场雨，洗得掉战场上的血迹，却洗不掉潜藏的危机。从明日起，各脉加强戒备，苍松首座负责修复阵眼，王小胖、苏晴、马大壮、林玥四人，负责审讯俘虏，务必查出血影宗背后的秘密。”
“是！”四人齐声应道，声音穿过雨幕，坚定有力。
雨越下越大，雷声越来越近，闪电划破黑暗，照亮了青云山狼藉却依旧挺拔的身影。王小胖握紧了掌心的血魂珠，珠子在雨中散发着温暖的光芒。他知道，这场雨过后，青云山或许会迎来暂时的平静，但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而他们能做的，就是做好准备，守护好这片刚刚经历过战火的土地。
雨水顺着殿檐不断落下，在地面汇成一片小小的水洼，倒映着殿内摇曳的烛火，也倒映着众人坚毅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