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远的警告像一道冰冷的铁幕,将陈默隔绝在苏晴雪的世界之外。几天来,他强迫自己专注于跑单,车轮碾过熟悉的街道,却感觉整个城市都失去了颜色。他试图联系那个懂技术的朋友强子,但查询骚扰号码来源的事情进展缓慢,似乎遇到了无形的阻碍。
无力感和思念像藤蔓一样在夜深人静时疯狂滋长,缠绕得他几乎窒息。他一遍遍看着手机里偷拍的、苏晴雪在阳光下微笑的模糊侧影,心里一阵阵抽痛。
就在他几乎要被绝望淹没的时候,手机在一个深夜突然尖锐地响起。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他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苏晴雪。
他几乎是秒接,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苏小姐?”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回应,只有压抑的、细微的啜泣声,和窗外突然淅淅沥沥落下的雨声混杂在一起。
“陈默……”良久,苏晴雪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传来,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我……我能见你吗?现在。”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助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你在哪?我马上到!”陈默的心揪紧了,没有任何犹豫。
苏晴雪报了一个地址,不是她的公寓,也不是任何繁华场所,而是靠近郊区的一个僻静公园门口。
陈默套上衣服,甚至来不及跟被惊醒的赵小胖解释,抓起钥匙就冲出了闷热的出租屋,跨上电驴,一头扎进越来越密的雨幕中。
雨水很快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冰冷地贴在皮肤上,但他浑然不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他疯狂地拧着电门,小电驴在湿滑空荡的街道上歪歪扭扭地飞驰,车轮溅起一路水花。
赶到那个公园门口时,雨下得更大了。昏黄的路灯在雨帘中晕开模糊的光圈,四周空无一人。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蜷缩在公交站台狭窄顶棚下的身影。
苏晴雪穿着单薄的连衣裙,没有打伞,浑身湿透,长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双臂紧紧抱着自己,瘦削的肩膀不住地颤抖。她像一只被遗弃在暴风雨中的幼兽,眼神空洞而恐惧。
陈默停下车,几步冲了过去。
“苏小姐!”
听到他的声音,苏晴雪猛地抬起头。看到他的瞬间,她空洞的眼睛里瞬间涌上巨大的委屈和依赖,泪水混合着雨水汹涌而下。
“陈默……”她哽咽着,几乎站不稳。
陈默再也顾不上什么界限和警告,一把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她的身体冰冷,颤抖得像一片秋风中的叶子。湿透的衣物隔绝不了彼此身体的触感,她能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炽热温度,他能感受到她冰冷身躯下的脆弱和无助。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陈默用力抱着她,在她耳边反复低语,试图用自己的体温驱散她的寒冷和恐惧。
苏晴雪在他怀里放声痛哭起来,仿佛要将这些日子所有的压抑、恐惧和委屈都宣泄出来。她的眼泪灼烫着他的脖颈,也灼烫着他的心。
“他……他把我关在家里,收走了我的手机……我今天……今天是偷跑出来的……”她断断续续地哭诉,声音破碎不堪,“我受不了了……陈默……我真的受不了了……”
陈默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苏文远,果然是他!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你?”陈默捧起她湿漉漉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
苏晴雪的眼神充满了痛苦和挣扎,她看着陈默焦急而真诚的眼睛,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因为……因为他不想我知道一些事……关于公司,关于……关于一些女人的事……”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带着极度的恐惧,“那些失踪的女人……那些穿着红衣服的女人……可能都和他有关!”
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从苏晴雪口中听到,还是让陈默如坠冰窟。红衣女人!果然和苏家有关!
“我偷偷听到他打电话……提到‘清理’、‘老地方’……我很害怕……陈默,我身边没有人可以相信了……只有你……”她紧紧抓住陈默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眼神里是全然的无助和托付。
雨越下越大,公交站台的顶棚根本无法阻挡斜泼进来的雨水,两人几乎都湿透了。但在这一刻,在这冰冷的雨夜里,他们的心却前所未有地靠近。
陈默看着怀里这个卸下所有伪装、脆弱不堪的女孩,看着她眼中全然的信任和依赖,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和责任感油然而生。去他妈的阶级!去他妈的警告!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冰凉的额头,声音低沉而坚定,如同宣誓:
“苏晴雪,听着。从今天起,你不是一个人了。我相信你,无论你要面对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你的恐惧,你的秘密,我来分担。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
苏晴雪怔怔地看着他,雨水和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能清晰地看到陈默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心和炽热的情感。
她不再犹豫,不再恐惧。她踮起脚尖,用冰冷而颤抖的唇,笨拙地印上了他的唇。
这个吻,混杂着雨水的冰冷、泪水的咸涩,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与相互救赎的温暖。它不像偶像剧里那般唯美浪漫,却充满了真实的力量,像是在这绝望的雨夜里,两个孤独灵魂签订的血色契约。
一吻结束,两人微微喘息,额头相抵。
“陈默,”苏晴雪的声音依旧带着哭腔,却多了一丝奇异的力量,“我们在一起吧。不管未来怎么样。”
“好。”陈默没有任何迟疑,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我们在一起。”
雨幕笼罩着相拥的两人,像一道天然的屏障,暂时隔绝了外界的危险与窥探。在这冰冷的雨夜,他们的关系以这样一种激烈而绝望的方式确定下来。不再是外卖员与豪门千金,而是两个在黑暗中共谋生路、相互依偎的亡命之徒。
陈默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彻底站在了苏文远的对立面,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险路。但他紧紧握着苏晴雪冰冷的手,感受着她逐渐回暖的体温,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勇气。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将她护在怀里,走向自己的小电驴。
“我们回家。”他说。
这个“家”,不是她那豪华却冰冷的公寓,也不是他破旧的出租屋,而是此后风雨同舟、彼此唯一的依靠。
而他们都不知道,在远处雨幕的掩护下,一辆没有开灯的黑色轿车,如同蛰伏的毒蛇,正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车窗后,一双冰冷的眼睛,将公园门口这绝望而亲密的一幕,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