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冬日的清晨,天色灰蒙,一层薄雾如同挥之不散的阴郁,笼罩着寰宇汇金中心冰冷的玻璃幕墙。18楼的公寓内,时间仿佛才刚刚开始流动,带着一夜无眠后的滞涩。
主卧里,陈默率先睁开了眼睛。他几乎保持着入睡时的姿势,背对着苏晴雪,中间的距离并未因黑夜而缩短分毫。身体的疲惫并未缓解,太阳穴传来隐隐的胀痛。他轻轻起身,尽量不惊动身旁的人。
苏晴雪其实早已醒了,或者说,根本未曾深睡。听到窸窣的声响,她睫毛颤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眼,只是维持着看似沉睡的呼吸。
陈默赤脚走到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灰蒙蒙的城市天际线。他需要一杯水,需要一点冰冷的液体来浇灭喉咙里的干灼和内心的纷乱。然而,就在他走向厨房的时候,一阵与这清晨格格不入的声响,让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那不是寻常的邻居出门或送快递的动静。是电梯到达本层时清晰的“叮”声,紧接着,是几道沉重、规律、充满力量的脚步声,径直朝着1802室而来。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瞬间浇遍全身。
脚步声在门外停住。
没有门铃,没有敲门。
下一秒——
“砰!砰!砰!”
沉重、粗暴、毫不留情的砸门声猛地炸响,仿佛不是用手,而是用某种坚硬的物体在撞击着那扇光洁的防盗门。巨大的声响在清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震得人心脏发麻。
“陈默!开门!”一个中年男人冷硬、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穿透门板,如同寒铁交击。
卧室里的苏晴雪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声响吓得惊坐起来,脸上瞬间血色尽失,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她听出了那个声音!
陈默瞳孔骤缩,他快步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而是透过猫眼向外望去。
门外,站着三个人。
为首者,是一位年约六旬的老者。他穿着一件质料极佳的深灰色羊绒大衣,身形清癯,头发银白,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俊朗,但此刻却如同覆盖着一层寒霜,眼神锐利如鹰,透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和一种冰冷的怒意。他手中并未持物,但那份气势,比任何武器都更具压迫感。苏元文!苏晴雪的父亲,苏氏集团的掌舵人。
在苏元文身后,一左一右,立着两名身形健壮、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他们面无表情,眼神如鹰隼般扫视着周围,刚才那粗暴的砸门声,显然出自他们之手。那是专业的保镖,如同两座沉默的铁塔,拱卫着中间的老者,也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
这阵仗,根本不是来谈话的,是来抓人的!
陈默深吸一口气,知道避无可避。他回头,看到苏晴雪已经踉跄着从卧室跑出来,身上还穿着睡衣,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如纸。
“爸……”她望着门口的方向,声音带着绝望的颤音。
陈默咬了咬牙,伸手拧开了门锁。
门刚开一条缝,一股外力便猛地将门推开!一名保镖用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抵着门,确保通道无障碍后,侧身让开。
苏元文迈步而入。他的目光先是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极快地扫过整个客厅——沙发上随意搭着的女性披肩,电视柜旁那个小巧的行李箱,餐厅桌上尚未收拾的、两只用过的水杯……每一个细节,都如同证据,坐实了他的猜想,让他眼中的寒意更盛。
最后,他的目光越过陈默,定格在瑟瑟发抖、试图把自己缩起来的苏晴雪身上。
“苏晴雪。”苏元文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冻结空气的力量,直呼其名,没有丝毫父女间的温情,“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爸……我……”苏晴雪想解释,但在父亲那冰冷的目光下,所有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本能的恐惧。
苏元文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让他动怒。他终于将目光正式落在挡在中间的陈默身上,那眼神里的轻蔑、审视和怒意,毫不掩饰。
“陈默。”苏元文的声音平淡,却字字如刀,“我苏元文的女儿,不远万里从美国跑回来,就是来找你?就是住在这种地方?”他微微抬手,用手势轻轻划了一下这个公寓空间,动作间充满了不屑。
陈默感到一种巨大的羞辱感,但他强忍着:“苏伯伯,事情……”
“我没问你话。”苏元文冷冷地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喙,“我给你三十秒。让开,我要带我女儿走。”
这是最后通牒,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爸!我不走!”苏晴雪不知哪来的勇气,带着哭腔喊道,“是我自己要留下的!不关陈默的事!”
“闭嘴!”苏元文厉声喝道,甚至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死死盯着陈默,“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你的问题,回去再算!”
他重新看向陈默,眼神如同看着一个微不足道的障碍:“你还有二十秒。是要我的人‘请’你让开,还是你自己识相点?”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那两名保镖上前半步,肌肉紧绷,眼神锁定了陈默,只要苏元文一个示意,他们就会立刻动手。
陈默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指节泛白。他看着面前权势滔天、冷酷无情的苏元文,又看了一眼身后泪眼婆娑、浑身颤抖的苏晴雪。硬抗?他毫无胜算,只会自取其辱,甚至可能受伤。退让?那他刚刚对苏晴雪说出的“回来”,岂不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苏元文看着他挣扎的样子,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仿佛在欣赏猎物的垂死反抗。
“十秒。”
---九
—-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