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屋檐断断续续的滴水声,敲打着黎明前的寂静。
陈默睁开眼,陌生的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未散尽的甜腻香氛、雨水的湿气,以及一丝旖旎过后特有的、混道。他动了动,手臂被什么压着,侧头看去,冰冰蜷缩在他身边,睡得正沉。
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卸了妆的脸庞干净稚嫩,带着少女独有的饱满胶原蛋白,与昨夜那个妆容精致、眼神空洞的“外卖媛”判若两人。此刻的她,更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学生,只是眉头微蹙,似乎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
陈默轻轻抽回有些发麻的手臂,动作尽量轻柔,没有惊醒她。
他坐起身,靠在床头,点燃了一支烟。烟雾在昏暗的房间里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的表情。
没有想象中的兴奋或征服感,也没有小说里写的什么“贤者时间”的深刻反思。内心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空洞。
他想起了自己混迹底层这些年,摸爬滚打中悟出的,有些粗粝甚至 cynical 的“原则”:来者不拒,去者不追。学会勇敢,你就能泡上漂亮的女生;学会拒绝,不然丑女人就会爬上你的床。我从来不会担心女生不喜欢我,她不喜欢我,我就喜欢我自己。
这套逻辑简单、直接,像一层坚硬的外壳,保护着他在这个充满欲望和现实的城市里,不至于轻易受伤。他确实凭着这份混不吝的胆气和还算不错的皮囊,吸引过一些女人的目光,从林韵到曾晴,再到眼前这个冰冰。
他像个天涯浪子,随性而至,随缘而散。所到之处,似乎总能沾惹一些桃花。是因为他够“坏”?还是因为他身上那种经历过生死、看透世情的复杂气质,对某些女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说不清。
他看着身边熟睡的冰冰。昨夜的她,是脆弱的、疯狂的、带着自毁倾向的投怀送抱。他接受了,与其说是情欲,不如说是在那个特定情境下,一种本能的身体慰藉和对她崩溃情绪的一种……近乎怜悯的回应。
他不会因此就觉得自己爱上了她,也不会因此就产生什么责任感。一夜的亲密,改变不了他们本质上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个事实。她是迷失在金色牢笼和虚拟流量里的“校花”,而他,是刚从地狱爬出来、试图在平凡生活中寻找立足之地的“幸存者”。
“来者不拒”,他做到了。那么接下来,就是“去者不追”。
他不会纠缠,也不会给她不必要的希望。如果天亮之后,她后悔了,或者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他也会配合。如果她还想继续这种危险的关系,他或许会提醒她其中的风险,但最终的选择权在她自己。
他掐灭烟头,掀开被子下床。地上的衣物还带着潮湿,他默默地穿好。
冰冰似乎被他的动作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站在床边的陈默,眼神先是迷茫,随即闪过一丝慌乱和羞赧,下意识地用被子裹紧了自己。
“你……要走了?”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嗯。”陈默系好鞋带,站起身,语气平静,“雨停了,我该回去了。你再睡会儿吧。”
他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以后……小心点。不是每个雨天遇到的人,都值得你那样。”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轻轻带上。
门内,冰冰怔怔地看着关上的房门,眼神复杂,有失落,有茫然,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解脱。
门外,陈默走在空旷安静的走廊里,晨光从尽头的窗户照射进来,在地毯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他深吸了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感觉头脑异常清醒。
他不会为昨夜的行为感到愧疚,那是成年男女在特定情境下的你情我愿。但他也不会沉溺于此。曾晴带来的那份细水长流的温暖,才是他更想珍惜和把握的真实。
浪子的心,并非没有归处,只是更清楚,哪些是沿途的风景,哪些是值得停靠的港湾。
他拿出手机,给曾晴发了条信息:“早上好,今天天气不错。”
然后,他大步走出青年公寓,将那个充斥着香水、谎言和短暂欢愉的夜晚,甩在了身后。
新的一天开始了,他依然是那个在现实中挣扎、也试图在平凡中寻找意义的陈默。只是他的行囊里,又多了一段不足为外人道的、属于这座城市的,暧昧而潮湿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