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拥抱持续了很久,久到窗边那抹鱼肚白逐渐晕染开来,将城市的天际线勾勒出一层淡金色的轮廓。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拥抱着,仿佛要通过这种最原始的肢体接触,来确认对方的存在,填补那三年以及这几日惊心动魄留下的巨大沟壑。
最终,是陈默先松开了些许力道。他低下头,看着怀中苏晴雪微微颤抖的睫毛和依旧泛红的眼眶,心中那股汹涌的浪潮缓缓退去,留下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带着细微刺痛的平静。他没有问她“真的不走了吗”之类的话,她的行动,她那个吻,她此刻依旧紧抓着他衣角的手,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他牵起她的手,她的手冰凉。他默默地,带着她,走过凌乱的客厅,走进了主卧。
主卧里还残留着昨夜无眠的气息,被子凌乱,空气中弥漫着疲惫和绝望的味道。陈默没有开灯,只是借着窗外愈发清晰的天光,将她带到床边。
两人相对而立,阴影中只能看清彼此模糊的轮廓和闪烁着微光的眼睛。经历了极致的争吵、崩溃的坦白和脆弱的和解,此刻的沉默并不尴尬,反而充满了一种无需言说的沉重张力。
苏晴雪抬起头,看着他。经历了刚才的爆发与哭泣,陈默的脸上带着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疲惫,但那双眼睛里,不再是空洞的死寂,而是翻涌着一种复杂的、深沉的情绪,像暴风雨过后尚未完全平息的海面。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抚上他的眉心,那里因为长久的紧蹙,甚至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纹路。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试探性的、想要抚平他所有创伤的温柔。
陈默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她指尖微凉的触碰,那触感像一道细微的电流,穿透他冰冷的皮肤,唤醒了他麻木的感官。他伸出手,覆盖住她停留在自己眉间的手,将她的掌心紧紧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他的体温透过皮肤传递给她,带着一种真实的、令人心安的暖意。
然后,他低下头,吻住了她。
这个吻,不再像门口那个如同露珠般一触即分的轻吻。它带着一种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渴望,一种失而复得的恐惧,一种想要通过这种方式确认彼此归属的急切。起初是温柔的、探索的,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颤抖,但很快,就如同点燃的野火,变得深入而灼热。
唇齿交缠间,是咸涩的泪痕味道,是彼此急促而灼热的呼吸,是三年空白和几日煎熬所积攒的所有思念、委屈、愤怒和无法割舍的眷恋。
苏晴雪起初有些被动,但很快便回应起来,她的手臂环上他的脖颈,指尖插入他浓密却略显凌乱的发间,身体紧密地贴合着他,仿佛要消除最后一点距离。
衣物在沉默和急促的呼吸声中,一件件滑落在地,像是卸下了所有防备和伪装。窗外,天光越来越亮,但卧室里依旧被一种朦胧的、私密的昏暗所笼罩,只有彼此的身体在微弱的光线中勾勒出起伏的曲线。
他们的结合,并不全然是激情四射的欢愉,更像是一场无声的仪式,一场用身体进行的、最深切的对话。每一个触碰,每一次探索,都带着小心翼翼。陈默的动作时而急切,仿佛害怕这只是一场易碎的梦,时而又无比温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惜,描摹着她身体的每一寸轮廓,仿佛要将她重新铭刻进自己的生命。
苏晴雪承受着他的重量和他的情绪,在他身下微微颤抖,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过于汹涌的、混合着生理快感和心灵震颤的洪流。她在他耳边低低地唤着他的名字,声音破碎而沙哑,像是一种祈求,也像是一种锚定现实的咒语。
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压抑的喘息、交织的体温和皮肤相贴时摩擦出的细微声响。在这个即将迎来黎明的房间里,他们用最原始的方式,试图驱散彼此心底的寒意,缝合那些看不见的伤口,确认着“你在这里,我在这里”这个最简单,也最来之不易的事实。
当最后的浪潮席卷而过,两人都如同溺水般瘫软下来,汗水浸湿了彼此的身体,在微凉的空气中散发着热气。陈默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下颌抵着她的头顶,手臂依然环抱着她,仿佛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苏晴雪蜷缩在他怀里,脸贴着他依旧快速跳动的心脏,听着那有力的、证明着生命和存在的节拍,缓缓闭上了眼睛。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心灵深处,却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虚脱般的宁静。
窗外,天光大亮,城市彻底苏醒,喧嚣声隐隐传来。
但在这个房间里,时间仿佛再次静止。他们相拥而眠,像两只在风暴中幸存下来、互相舔舐伤口的小兽,在彼此的体温和气息中,寻找着短暂而珍贵的安宁。
小别胜新婚?或许。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相互依存,是穿透了重重误会与伤害后,一种更加复杂、也更加深刻的联结。
而这个夜晚,只是这段关系,在废墟之上,艰难重建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