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沉沉地覆盖着青阳城。
城西偏僻角落,那座破败的小院里,只有一间屋子还透出微弱的、摇曳不定的昏黄光芒——那是一盏最劣质的油灯,灯芯短小,灯油浑浊,勉强驱散着方寸之地的黑暗,却更衬得屋外夜色浓稠如实质。
屋内,林玄盘膝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
白日里退婚的喧嚣、众人各异的嘴脸、柳文轩看似惋惜实则轻蔑的话语、林振山眼中毫不掩饰的恶意……所有这些,都已被他摒除于心湖之外,未曾激起半分涟漪。
仙帝的心境,早已磨砺得如同万古磐石,外物不萦于怀。屈辱、愤怒、不甘,这些情绪对弱者而言是毒药,对强者而言,不过是淬炼道心的薪柴。他甚至有些“感谢”这场退婚闹剧,让他更清晰地看清了此世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也让他与原主最后的因果牵绊,彻底斩断。
从今往后,他只是林玄,也只是林玄。一个背负着仙帝残魂与道墟烙印,决心重走仙途的少年。
油灯的光芒,将他清瘦却挺直的背影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微微晃动。
他双目微阖,呼吸变得悠长而缓慢,若有若无。白日里服下了柳如烟留下的金疮药,药效确实不凡,额角的伤口已开始收拢愈合,身上的淤青疼痛也减轻了大半。但这只是治标,真正困扰这具身体的根源——那淤塞如沼泽的经脉、晦暗沉寂的灵根、以及潜藏体内侵蚀生机的阴毒——依旧如跗骨之蛆。
《太初引气诀》的初步尝试,虽然痛苦,却让他看到了希望。那一丝源自道墟火星的太初之气,如同一颗落入冻土的火种,虽然微弱,却蕴含着打破一切枷锁的可能。
但,太慢了。
仅仅疏通手太阴肺经最末端的一小段分支,就耗费了大半日时间,且痛苦不堪。按照这个速度,想要初步打通主要经脉,具备引气入体的基础,恐怕需要数月甚至更久。而这期间,林宏父子绝不会让他安稳度日,青阳城内觊觎他最后那点家产的人,也不会少。
时间,他缺的就是时间。
必须找到更快、更有效的方法。
他的意识,再次沉入识海深处。
这一次,不再是浅尝辄止地触碰那点火星,获取零散的知识碎片。他要更深入,更系统地“观察”这片因他重生而降临的“道墟”。
意识如同无形的水流,缓缓漫过那片死寂的废墟。
星辰的碎片无声悬浮,巨大如山脉,其上残留着恐怖的法则裂痕,偶尔闪过一抹黯淡到极致的微光,旋即熄灭。断裂的法则锁链纵横交错,有些粗如巨龙,有些细若发丝,大多锈迹斑斑,失去了所有神异,徒留冰冷的质感。更多的,是无数或明或暗的光点,如同夏夜荒野上飘荡的磷火,那是旧宇宙亿万万功法、神通、丹方、阵图、乃至文明烙印的碎片,绝大多数已经彻底沉寂,只有极少部分,还保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活性”。
而那点赤金色的火星,就悬浮在这片无边废墟的“中心”——或许并非实际的空间中心,而是某种意义上的“焦点”。它静静地燃烧着,光芒微弱,却永恒不灭,仿佛是整个道墟最后的“心跳”。
林玄的意识小心翼翼地靠近这颗火星。
靠近了,才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它的不凡。它并非炽热爆烈,反而散发着一种温润醇和、却又至高无上的苍茫气息。火焰的核心,隐约可见极其细微、繁复到无法形容的纹路在生灭流转,仿佛在阐释着宇宙最本源的奥秘。
“执火者……”林玄心中明悟。他就是这火星选中的人,是这片埋葬了旧宇宙一切辉煌的废墟中,唯一的持火之人,拾荒者,亦是……未来的重启者。
他的意识尝试与火星进行更深的沟通,传递自己的诉求:需要更快疏通经脉、改善体质、奠基修炼的法门。
火星微微摇曳了一下。
没有直接给出完整的功法,而是逸散出一缕比之前更清晰、更玄奥的信息流。
这信息流并非具体的法诀,更像是一种“指引”,一种“感悟”。
它描绘了一幅画面:在无尽的混沌与冰冷中,一点星火诞生。星火虽微,却能点燃枯草,熔炼金石。关键在于,星火本身的力量是有限的,但它可以引动、转化、统御外界更庞大的“柴薪”。
“以自身为火种,以外力为柴薪……”林玄若有所悟。
《太初引气诀》是修炼自身,凝聚太初玄气,这是根本。但初期火种太弱,仅靠自身慢熬,效率太低。需要借助“外力”来“添柴”,加速这个过程。
什么外力?
丹药?灵草?天材地宝?
那些对他目前而言,遥不可及。
但他的意识扫过道墟中那些沉寂的光点——那些功法神通的烙印碎片。其中,似乎有一些关于“引动”、“疏导”、“淬炼”的零星记载。
火星仿佛感应到他的思绪,光芒又闪烁了一下。这一次,几颗距离火星较近、散发着微弱的“疏导”、“温养”类气息的光点,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缓缓朝着林玄的意识飘来。
这些光点所蕴含的信息更加残缺,甚至不成体系,只是一些散碎的理念、手法、乃至失败的尝试记录。但仙帝的见识何等广博?他如同最高明的工匠,面对一堆杂乱的材料和半成品,迅速在脑海中拆解、分析、重组。
《基础经脉疏导详解》提供了最基本的疏通原理和手法。
《磐石锻体术(入门篇)》给出了强化肉身、增强气血的基础法门。
道墟火星的指引,提供了“以火种引柴薪”的核心思路。
而这些新飘来的零星碎片,则补充了一些偏门的、剑走偏锋的疏导技巧,以及如何利用微薄力量,最大化刺激肉身潜能的极端方法。
渐渐地,一个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初步方案,在林玄脑海中成形。
常规的修炼,是引天地灵气入体,循序渐进地温养、冲击、疏通经脉。但他经脉淤塞严重,灵气难以进入,且此界灵气对他而言过于“粗糙”和“稀薄”。
他的方案是:反其道而行之。
不主动从外界吸纳灵气冲击,而是先以那一丝太初之气为“火引”,极尽所能地刺激、震荡自身最根源的气血与生机,如同在冻土之下点燃一把火,让地热自己涌动起来。同时,配合《磐石锻体术》中一些极限压榨肉身潜力的法门(这些法门原本需配合药浴或丹药使用,否则极易损伤己身),强行催发出身体内部最本源的一丝“精气”。
再以道墟碎片中那些偏门疏导技巧为“钻头”,引导这被催发出来的、相对温和且与自身同源的精气,去冲击、软化那些淤塞的经脉节点。
这个过程,无疑会比单纯的《太初引气诀》修炼更加痛苦,对身体的负荷也更大,甚至有损伤根基的风险。但好处是,速度可能快上数倍!而且,催发出的“精气”虽然微弱,却与自身百分百契合,用来疏通经脉,副作用最小。
“风险与机遇并存。”林玄没有丝毫犹豫。仙帝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与万族争,与天道争,与己争!区区肉身痛苦、根基受损的风险,与大道断绝、永沦凡尘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决定,今晚就进行第一次尝试。
但在此之前,他需要做一些准备。
意识退出道墟,回归肉身。油灯的光芒似乎都因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深邃而摇曳了一下。
他起身,走到那瘸腿桌子旁。桌上除了油灯,空空如也。他环顾屋内,最后目光落在墙角一个积满灰尘的陶罐上。那是原主用来盛放杂物的罐子。
他走过去,拂去灰尘,打开罐盖。里面是一些早已干枯不知名的杂草、几块颜色古怪的石头、还有半截生锈的匕首。都是些无用之物。
林玄的目光,却落在了那几块“颜色古怪的石头”上。
石头大小不一,表面粗糙,呈暗红、青黑、土黄等驳杂颜色,毫不起眼。但林玄凭借道墟烙印中那零星的《低阶草药图鉴百解》和某些矿石特性的碎片记忆,再加上仙帝本能般的敏锐感知,察觉到了这些石头的一丝异常。
他拿起一块暗红色的石头,入手微沉,触感粗糙中带着一丝奇异的温润。指尖凝聚起那一丝微弱的太初之气,小心翼翼地探入石中。
“嗡……”
石头内部,传来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仿佛有什么沉寂的东西被触动了一下。紧接着,一丝极其稀薄、却异常精纯的“土行精气”和“火行精气”的混合气息,被太初之气引动,缓缓散发出来。
“果然!”林玄眼中精光一闪。
这些看似废石的石头,应该是某种低阶的、灵气几乎流失殆尽的“五行杂矿”残渣。对于修行者而言毫无价值,连最低等的炼器材料都算不上。但对于此刻的他,这一丝丝残存的、温和的五行精气,却是难得的“柴薪”!
五行精气,最是滋养肉身,调和阴阳。虽然量少得可怜,品质也低劣,但正好可以用来辅助他刺激气血、温养经脉,降低那疯狂方案的风险!
“天无绝人之路。”林玄心中一定。他将这几块杂矿石头都挑了出来,一共五块,颜色各异,分别残留着微弱的不同五行精气。
他又在屋内仔细翻找,最后在床底一个破木箱的夹层里,找到了小半包早已受潮结块的粗盐,以及几根用于引火的干燥松木枝。
“勉强够了。”
他将粗盐块碾碎,用少许清水化开,得到一碗浑浊的盐水。又将那五块杂矿石头,按照五行相生的粗略顺序(土生金?不,此地简陋,只能大致按颜色和感觉摆放),围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圈。
然后,他脱去上身破烂的衣衫,露出清瘦却骨架匀称的身体。皮肤上还能看到不少青紫淤痕。
他盘膝坐回床上,正对着那五块石头摆成的圆圈。将油灯移近些,昏黄的光芒笼罩着这一小片区域。
深吸一口气,林玄闭上了眼睛。
意识下沉,再次沟通识海道墟中的赤金色火星。这一次,他主动引导,将火星散逸出的太初之气,尽可能多地牵引出一缕——比白天尝试时多了近一倍!
这一缕太初之气流入经脉,立刻带来更强烈的灼痛。林玄面不改色,以无上意志操控,将其均匀散布到胸腹之间的几处要穴,按照刚刚构思的方案,开始震荡、刺激自身气血。
“嗬……”
一声压抑的闷哼从他喉间溢出。身体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钢针在攒刺,又像是有滚烫的岩浆在血管中缓缓流淌。皮肤瞬间变得通红,豆大的汗珠从额头、鬓角、后背滚滚而下,很快浸湿了身下的草席。
这是强行催发潜能的代价。他能感觉到,一丝丝微弱却炽热的“精气”,正从四肢百骸、骨髓深处被逼迫出来,如同被唤醒的困兽,在体内左冲右突。
剧痛!前所未有的剧痛席卷全身,比白天疏通经脉时强烈十倍!这不仅仅是经脉的痛,更是源自生命本源的损耗之痛!
林玄紧咬牙关,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迹。但他心神如铁,毫不放松,继续按照那疯狂的方案,以《磐石锻体术》中压榨潜能的极端法门,配合太初之气的引导,将这一丝丝被逼出的本源精气,强行汇聚起来。
这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林玄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仿佛随时会虚脱倒下。但他体内,终于汇聚起一小股微弱、却散发着勃勃生机与炽热感的“精气洪流”。
就是现在!
他猛然睁开双眼,眼中布满血丝,却锐利如刀。
双手结出一个古怪的手印——这是他从道墟那些偏门碎片中拼凑出的、用于疏导冲击的临时法印,粗糙简陋,甚至有些邪异。
“引!”
低喝一声,他引导着那股汇聚起来的本源精气,朝着手太阴肺经的主干,狠狠冲去!
这一次,不再是小心翼翼的“穿行”,而是粗暴的“冲击”!
“噗!”
林玄身体巨震,张口喷出一小口暗红色的淤血,落在身前的地面上,滋滋作响,竟带着一丝阴寒之气——那是潜藏体内的部分阴毒被逼出!
手太阴肺经主干的第一处淤塞节点,在这股汇聚了自身本源精气、以疯狂方式催发的“洪流”冲击下,剧烈震颤,那顽固的、如同胶泥般的淤塞物质,竟真的被冲开了一丝缝隙!
一股微弱的气流,瞬间通过!
虽然只是极其细微的一丝缝隙,但对于这具闭塞已久的身体而言,不啻于开天辟地!
紧接着,是第二处节点,第三处……
林玄如同一个最冷酷的工匠,以自身为材料,以痛苦为锤凿,疯狂地冲击着那些淤塞的关口。每一次冲击,都伴随着身体的剧震和鲜血的咳出,他的脸色越来越白,气息越来越弱,仿佛风中残烛。
但他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一处又一处节点的松动、缝隙的打开,那缕作为火引的太初之气,运行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一丝,吸收转化周围那五块杂矿石头散发出的微弱五行精气的效率,也提高了一点点。
更重要的是,经脉开始恢复一丝极其微弱的“活性”。那种根植于身体深处的滞涩与虚弱感,正在被一点点驱散。
当然,代价也是巨大的。他感觉身体被掏空,生命本源损耗严重,没有三五日的精心调养,恐怕难以恢复。若非有道墟火星那一缕太初之气护住心脉关键,以及那几块杂矿石头提供的微量五行精气稍作补充,这种疯狂的举动,很可能直接让他这具身体崩溃。
但,他成功了!
短短半夜,手太阴肺经的主干,被他以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强行疏通了近三成!虽然依旧淤塞严重,但已经具备了让气息(哪怕是极其微弱的气息)初步流转的可能!
这效率,比按部就班修炼《太初引气诀》,快了何止十倍!
“呼……呼……”
冲击暂时告一段落,林玄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床上,胸膛剧烈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他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全身被冷汗浸透,身下的草席也湿了一大片。
极度的疲惫和虚弱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吞噬。
但他嘴角,却勾起了一丝极淡、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痛吗?痛彻骨髓。
值吗?值!
大道争锋,本就是向死而生。今日之苦,铸明日之基。
他勉强偏过头,看向地上那几块颜色似乎黯淡了一些的杂矿石头,以及那碗浑浊的盐水。
“还不够……”他喘息着低语,“需要真正的‘柴薪’……丹药、灵草、或者……蕴含更精纯能量的东西……”
青阳城坊市?或许,该去碰碰运气了。原主记忆中,父母似乎还留下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积蓄,藏得极其隐秘,连林振山等人也未找到。正好用来换取最初的资源。
还有,林宏父子,以及那些冷眼旁观、落井下石的“族人”……他林玄,从来不是以德报怨的圣人。
仙帝归来,恩偿十倍,怨还百倍!
休息了约莫半个时辰,恢复了一丝气力后,林玄挣扎着坐起,将碗中盐水一点点喝下。粗盐补充流失的盐分,浑浊的水滋润干涸的喉咙。然后,他再次盘膝,运转《太初引气诀》残篇中最基础的调息法门,配合那一缕太初之气,缓缓温养受损严重的经脉和亏空的身体。
这一次修炼,他能明显感觉到不同。气息在刚刚疏通了一些的手太阴肺经中运行时,阻力小了许多,虽然依旧艰涩,却不再是无路可走。那一缕太初之气也似乎壮大了一丝丝,吸收周围游离的、极其稀薄的天地灵气(以及杂矿石头残留的五行精气)的速度,快了一点点。
量变,正在悄然积累。
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觉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漫长而痛苦的一夜,终于过去。
新的一天,伴随着晨光与希望,同时到来的,还有……新的麻烦。
“咚咚咚!”
粗暴的砸门声,再次响起,比昨天更加不耐烦,还夹杂着叫骂。
“林玄!死废物!滚出来!宏少爷让你去西街铺子交割!再磨蹭,打断你的狗腿!”
是林宏手下的恶仆,看来,对方已经迫不及待了。
林玄缓缓睁开眼,眸中疲惫未消,但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虚弱、却感觉“轻快”了许多的身体,尤其是手臂上,那原本青紫的淤痕,似乎淡化了一些。
“西街铺子?”他轻声重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也好,是该出去走走了。
青阳城的坊市,他还没去过。
某些账,也该开始算了。
他起身,换上一件稍微干净些的粗布衣服,将额角的伤口用布条随意包扎了一下。然后,走到墙角,掀开几块松动的地砖,从下面一个隐藏极深的小坑里,取出一个油布包裹。
打开,里面是十几片金叶子,以及一小叠银票。这是原主父母留下的最后一点真正隐秘的积蓄,总数大约价值二百两黄金。对于曾经的林家旁系中坚而言不算多,但对于现在的林玄,却是启动的资本。
将金叶子和银票仔细收好,他又看了一眼地上那几块黯淡的杂矿石头,将它们也小心包起。
做完这一切,他才走到门边,拉开了那扇饱经摧残的破木门。
门外,依旧是昨天那两个恶仆,一脸凶相,看到林玄出来,其中一个三角眼的家伙上前就要推搡:“磨蹭什么?快走!”
林玄脚下微微一动,看似虚弱地避开了对方的推搡,身体晃了晃,靠在了门框上,咳嗽了两声。
那恶仆推了个空,愣了一下,见林玄一副随时要倒的样子,啐了一口:“晦气!走快点!别耽误宏少爷正事!”
林玄垂着眼睑,掩住眸底的寒光,声音虚弱地道:“带路吧。”
三人一前两后,离开了破败的小院,朝着青阳城西街走去。
晨光熹微,街道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许多人对被恶仆“押送”着的、额头带伤、脸色苍白的林玄投来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但无人敢上前过问。
林玄默默走着,看似虚弱,实则心神沉浸在体内,一边以微不可察的方式运转《太初引气诀》调息,一边仔细感受着青阳城的气息。
灵气稀薄驳杂,空气中弥漫着世俗的烟火气、牲畜的臊味、还有各种药材、矿石、皮毛等货物混杂的味道。道路两旁店铺陆续开门,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开始响起。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挂着“百草堂”、“万宝阁”、“精铁坊”等招牌的店铺,心中默默盘算。
经过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口时,林玄的脚步微微一顿。
巷子深处,隐约传来一股极其淡薄、却让他体内那缕太初之气微微悸动的气息。
那气息……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带着一种沉埋已久的古老意味,以及一丝……微弱的“金行”锋锐之气?
他下意识地朝巷子里望了一眼。
只见巷子尽头,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花白的老乞丐,正蜷缩在角落里,面前摆着几件破铜烂铁似的物事,正在打盹。那股微弱的悸动气息,似乎就是从那些“破铜烂铁”中传出的。
“看什么看?快走!”身后的恶仆不耐烦地催促,推了他一把。
林玄收回目光,继续前行,但心中却记下了那个位置和气息。
“似乎……有点意思。”他心中暗忖,“或许,从道墟苏醒后,我的感知,对某些与旧宇宙法则残留相关、或蕴含特殊精气的物品,有特别的感应?”
这是个意外发现,或许能派上用场。
不多时,西街到了。
一家门面不大、略显陈旧的药材铺子映入眼帘,招牌上写着“林氏药铺”四个字,字迹都有些模糊了。这里,就是原主父母留下的、如今被林宏父子觊觎的最后产业。
铺子门口,林宏早已等得不耐烦,身边还跟着一个账房先生模样的干瘦老头。
看到林玄被“押”来,林宏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大步迎了上来,语气轻佻:
“哟,我们的废物堂弟来了?怎么样,昨天退婚的滋味不错吧?听说你骨头挺硬,连柳家的补偿都不要?哈哈,真是蠢到家了!”
他走到林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压低声音,恶狠狠地道:“不过没关系,你很快就什么都不要了。这铺子,今天必须过户!不然……”他眼神阴冷地扫过林玄包扎的额头,“我让你另一只眼睛也开个口子!”
林玄抬起眼,平静地看着林宏,那眼神让林宏没来由地心头一紧。
“铺子可以给你。”林玄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林宏一愣。
“但是,”林玄继续道,“我有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