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新分配的小院,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林玄没有点燃烛火,只是静静坐在黑暗的正堂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星墟佩”。玉佩温润的触感和那丝若有若无的凉意,让他纷乱的思绪逐渐平静下来。
父母留言揭示的真相,如同一幅庞大而晦涩的画卷,在他面前缓缓展开一角。混沌道体、星墟佩、归墟之路、寂灭之气、守护者、叛徒……每一个词都代表着未知与危险,也代表着机遇与责任。
“当务之急,是提升实力,解开玉佩中更多的秘密,同时查清父母陨落的真相,揪出可能的叛徒。”林玄心中梳理着思路,“‘寒玉池’是第一步。之后,需尽快将修为提升到炼气境,才有资格初步探索青阳山深处,寻找所谓的‘归墟节点’和线索。”
至于加入紫霄剑宗……现在看来,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宗门能提供更系统的修炼环境和资源,也有助于他更快了解这个世界的高层力量分布和隐秘。只要小心隐藏好核心秘密,利大于弊。
“不过,在进入‘寒玉池’前,还有一件事需要处理。”林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林振山。”
这个二叔,如同跗骨之蛆,始终是最大的威胁。他不仅觊觎原主家产,逼得原主走投无路,更是屡次三番想要置他于死地,从家族内部的打压排挤,到雇佣“毒牙”杀手暗杀,手段一次比一次狠毒。如今林玄崛起,夺了林宏的风头,更废了林宏一臂,两人之间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父母留言中提到“家族内部,甚至‘守护者’中,已有叛徒被‘寂灭’侵蚀”。林振山……会不会与此有关?即便无关,以他的秉性和对自己展露出的杀意,也绝不能留!
“必须在他下一次动手前,先发制人,至少也要让他彻底失去威胁的能力。”林玄思忖着。但林振山毕竟是家族实权长老,筑基初期修为,明面上动他并不容易,需要合适的时机和证据。
就在他思索之际,院门外再次传来了敲门声。
这一次,敲门声很轻,带着一丝犹豫和恭敬。
林玄眉头微挑,感知扩散。门外是一个陌生的气息,修为只有淬体三重左右,带着明显的惶恐。
他起身,走到院门后,沉声问道:“谁?”
“玄……玄少爷,是……是我,林安。”一个略带颤抖的年轻声音响起,“是……是钱管事让我来的,说是有……有要事禀报。”
钱管事?库房那个见风使舵的家伙?林玄心中一动,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穿着林家低级仆役服饰、面容清瘦、眼神躲闪的少年。见到林玄,他连忙低下头,身体微微发抖。
“钱管事让你来何事?”林玄问道,语气平淡。
林安似乎被林玄的气势所慑,结结巴巴道:“钱……钱管事说,让小人务必悄悄告诉玄少爷……二……二爷他……他今晚在‘听雨轩’设宴,宴请了几位长老和管事,还……还派人去了黑市,好像……好像要买什么东西对付玄少爷您……还说……还说等玄少爷您进了‘寒玉池’,就……就……”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脸上满是恐惧。
林玄眼神一冷:“就怎样?”
林安“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带着哭腔道:“小……小人不敢说……钱管事只让小人传话,说……说让玄少爷千万小心,最好……最好暂时离开林家避一避风头……二爷他……他这次是铁了心了……”
林玄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少年,知道他只是个传话的棋子,吓唬他也无用。钱管事此举,无非是两头下注,既不敢得罪林振山,又想在他这个新晋魁首面前卖个好。
“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钱管事,他的‘好意’,我记下了。”林玄淡淡道,“另外,今晚你来过这里的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包括钱管事。否则……”
他话未说完,但其中冰冷的意味让林安浑身一颤,连连磕头:“小人明白!小人明白!打死也不敢说!”
“去吧。”
林安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消失在夜色中。
林玄关好院门,回到房中,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听雨轩设宴?宴请长老管事?还去黑市买东西对付我?”林玄冷笑,“看来,林振山是等不及了,想要在我进入‘寒玉池’前,或者在‘寒玉池’中,就彻底解决我。设宴是为了拉拢人手,统一口径?黑市买东西……恐怕不是普通的毒药或者杀手那么简单了。”
能让他如此大动干戈,甚至不惜暴露部分野心(宴请长老管事),所图定然不小。联想到父母留言中提到的“叛徒”和“寂灭之气”,林玄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能坐以待毙。”林玄眼中寒光闪烁。被动防御不是他的风格,主动出击,掌握先机,才是王道。
他迅速换上了一套深灰色的夜行衣(从韩墨处得来,一直备着),将匕首、毒匕、以及新得的凡阶极品宝剑(暂用)检查妥当。又将那枚“毒牙”组织的黑色令牌和紫霄剑宗的紫色玉牌贴身放好。最后,他尝试沟通胸前的“星墟佩”,传递出一丝“隐匿”、“探查”的意念。
玉佩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云纹中心的淡金色光点微微一亮,一层极其淡薄、几乎无形无质的柔和微光从玉佩上散发出来,笼罩了林玄全身。顿时,他的气息变得更加内敛、飘忽,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甚至连体温都似乎降低了一些。
“果然神异!”林玄心中一喜。这“星墟佩”的辅助功能,远超预期。
准备妥当,他如同一只灵巧的狸猫,悄无声息地翻出院墙,融入夜色之中。
“听雨轩”是林府内一处环境清幽、常用于私下会客的雅致水榭,位于后花园深处,寻常时候少有人至。
林玄对林府地形了如指掌(原主记忆),加上“星墟佩”的隐匿之能,他避开巡逻的护卫和明暗哨卡,如同鬼魅般在府内穿行,很快就接近了“听雨轩”。
还未靠近,便隐约听到里面传来推杯换盏、谈笑风生的声音,灯火通明,人影绰绰。
林玄没有贸然靠近正门或窗户,而是绕到水榭侧面,那里有几棵高大的古树和茂密的假山,是绝佳的藏身和窃听之处。他运起太初玄气至双耳,同时将一丝微弱的神识(精神力)附着在“星墟佩”散发的微光上,缓缓朝着水榭内探去。
“……二爷放心,此事包在老夫身上。那‘寒玉池’的守卫,有几个是老夫的人,到时候只要稍微‘疏忽’一下……”一个略显苍老、带着谄媚的声音传来。
“嗯,五长老办事,我自是放心。”林振山的声音响起,比平日多了几分阴冷和沙哑,“不过,光是守卫疏忽还不够。那孽障实力诡异,连‘毒牙’的人都失手了。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二爷所言极是。”另一个声音接口,是家族掌管刑罚的三执事,声音尖细,“黑市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东西今晚就能到手。只要将其投入‘寒玉池’的泉眼,无色无味,入水即化,不仅能侵蚀经脉,毁人道基,更能引动池中积蓄的寒玉精气反噬,届时那小子就算不死,也必成废人一个!而且看起来就像练功走火入魔,谁也查不出端倪!”
“好!”林振山的声音带着一丝快意和狠毒,“此事若成,两位便是我的左膀右臂!日后家族之中,定有厚报!来,干了这杯!”
“干!”
杯盏碰撞声响起。
林玄在暗处听得真切,心中杀意凛然!好狠毒的计划!不仅要在“寒玉池”中暗害他,还要伪装成走火入魔,毁他道基,让他永世不得翻身!而且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勾结的还不止一两个人,连掌管刑罚的执事和负责“寒玉池”守卫的长老都拉拢了!
“看来,林振山在家族内部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这次是铁了心要除掉我,甚至不惜暴露部分势力。”林玄暗道,“那黑市买来的东西……恐怕非同小可。”
他继续凝神倾听。
又听几人商议了一些细节,比如如何接应黑市送来之物,如何支开其他守卫,如何善后等等。林玄将关键信息一一记下。
“……对了,二爷。”五长老忽然压低声音道,“除了那小子,他身边那个老乞丐……要不要也一并处理掉?免得留下后患。”
林振山冷哼一声:“一个蝼蚁般的贱民,也配我亲自过问?等解决了那孽障,随便派两个人去料理了便是。不过,要做得干净,别留下尾巴。”
“是,是,二爷放心。”
林玄眼中寒光更盛。果然,连韩墨爷孙都不放过!
又听他们闲聊了几句,话题渐渐转到家族权力和未来的谋划上,言语间对家主林震天也颇有微词,似乎林振山野心不小,不仅想除掉林玄,更想借此机会打击家主一系,攫取更多权柄。
“差不多了。”林玄知道再听下去也难有更多收获。他悄无声息地退后,如同融化的影子,消失在假山古树的阴影中。
他没有立刻回自己的小院,而是根据刚才听到的信息,朝着家族后门的方向潜行而去。按照他们的计划,黑市送“东西”的人,会在子时前后,从后门一个隐蔽的侧门交接。
林府后门区域相对偏僻,守卫也较为松懈。林玄凭借“星墟佩”的隐匿之能,轻易避开了几处岗哨,来到了一处堆满杂物、紧邻围墙的偏僻角落。这里有一个半人高、被藤蔓遮掩的狗洞(实际上是早年留下的一个排水口,后来封堵了,但能打开),正是林振山手下与黑市之人约定的交接地点。
林玄藏身在一堆废弃的木箱之后,收敛所有气息,如同磐石,静静等待。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渐深,万籁俱寂。
约莫子时三刻(接近午夜),围墙外传来三声极有节奏的、类似夜枭鸣叫的声音。
紧接着,围墙内侧,那被藤蔓遮掩的“狗洞”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藤蔓被轻轻拨开,一个穿着灰衣、身形瘦小、如同老鼠般的家伙钻了进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巴掌大小、用油纸严密包裹的黑色小包。
他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朝着约定的方向——一堆柴垛后面——发出两声轻微的咳嗽。
柴垛后,闪出一个同样穿着灰衣、面色冷峻的护卫,正是林振山的心腹之一。
两人迅速靠近,没有废话。那黑市来人将黑色小包递给护卫,护卫则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塞给对方。
“东西没错吧?二爷要的可是‘蚀脉散魂香’的浓缩精粹,能溶于寒玉精气而不被察觉的。”护卫低声道。
“放心,‘鬼手’大师亲手炼制,货真价实。指甲盖大小的一点,足以让一个淬体境武者经脉尽废,神魂受创,神仙难救。”黑市来人声音尖细,带着得意,“不过,这玩意儿可不便宜,而且用完即焚,别留下痕迹。”
“知道了。快走!”护卫不耐烦地挥手。
黑市来人嘿嘿一笑,也不多留,转身又从那狗洞钻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护卫将黑色小包小心收好,正要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他身后的阴影中暴起!
快!快到了极致!
护卫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觉后颈一麻,眼前一黑,便软软地倒了下去,手中紧握的黑色小包也脱手飞出。
黑影自然是林玄。他一击得手,迅速接住那即将落地的黑色小包,同时伸手在护卫身上快速搜检,果然又找到了一块与之前“毒牙”杀手身上类似的黑色令牌,以及一些散碎银两和一枚林振山府上的通行腰牌。
他将令牌和腰牌收起,看了一眼昏迷的护卫,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但他并未下杀手,留此人一命,或许日后有用。
他打开那油纸包裹的黑色小包,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玉瓶,玉瓶材质普通,但瓶口密封得极其严密。拔开瓶塞,里面是少许灰白色、几乎没有任何气味的粉末。
“蚀脉散魂香?”林玄眉头微皱。他没听过这东西,但听名字就知道歹毒无比。他不敢大意,用太初玄气包裹住一丝粉末,仔细感应。
果然,粉末中蕴含着一股极其阴损、仿佛能侵蚀一切生机和能量的诡异气息,与寻常毒物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被高度提纯和炼化的负面能量结晶?
“这东西……似乎与‘寂灭之气’有些相似的气息?但更加隐晦和歹毒。”林玄心中凛然。难道林振山与那所谓的“叛徒”、“寂灭”有关?还是说,这只是黑市某种罕见的歹毒药物?
无论如何,这东西绝不能留,更不能让其投入“寒玉池”。
他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个空的小玉瓶(原本装丹药的),小心翼翼地将“蚀脉散魂香”的粉末倒进去大半,只留下极少一点在原瓶中。然后,他从地上抓起一把看起来颜色、质地都有些相似的灰尘泥土,混合着一点点从淬毒匕首上刮下的、早已失去活性的毒药残渣,填满原瓶,重新封好。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林玄冷笑。他将动过手脚的原瓶放回护卫怀中,又将护卫挪到柴垛后一个更隐蔽的角落,伪装成暂时昏迷的样子。
做完这一切,他拿着那个装有真正“蚀脉散魂香”大半粉末的玉瓶,以及从护卫身上搜来的令牌腰牌,再次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现场。
回到自己的小院,天色已近黎明。
林玄没有休息,而是仔细研究着那“蚀脉散魂香”。这玩意儿太过歹毒,必须妥善处理。他尝试用太初玄气去炼化,发现玄气果然能将其缓缓消磨、净化,但速度很慢,且会消耗不少玄气。
“看来,只能暂时封存,以后或许有用,或者找机会彻底销毁。”林玄将其用多层油纸和玉盒封好,藏在院中一个隐蔽处。
至于林振山……他的阴谋已经败露,证据(令牌、腰牌、以及那个动过手脚的玉瓶)在手,只要在合适的时机揭发,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甚至被家族严惩。
但林玄并不打算立刻这么做。林振山在家族经营多年,党羽不少,仅凭这些证据,未必能一举扳倒他,反而可能打草惊蛇。而且,林玄更想知道,他与“寂灭”、“叛徒”是否真有联系。
“不如将计就计。”林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让他以为计划顺利,然后在‘寒玉池’中,给他一个‘惊喜’。”
“顺便……也能看看,还有哪些牛鬼蛇神会跳出来。”
他盘膝坐下,开始调息,为明日进入“寒玉池”,以及即将到来的“好戏”,养精蓄锐。
二叔的觊觎与阴谋,已被他窥破大半。
接下来,就该轮到这位处心积虑的二叔,品尝一下自己种下的苦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