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街玄铁矿,位于青阳城西郊一处不算太高的山岭脚下。远远望去,矿洞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嘴,黑黢黢的,隐约有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和矿工的吆喝声传来,但此刻听起来却有些混乱和惊慌。
林玄来到矿场入口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身穿林家护卫服饰、手持兵刃、神情紧张的守卫,更多的则是衣衫褴褛、面带惊恐、从矿洞里逃出来的矿工和低级监工。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一股淡淡的、令人不适的阴冷气息。
“地煞阴气?看来林振山为了做戏,还真弄出点动静。”林玄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朝着矿场入口走去。
“站住!什么人?矿场重地,闲人免进!”一个护卫头目模样的壮汉拦住了林玄,语气不善。
林玄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我是林玄。此地矿脉,原为我父母所有,后被家族暂管。听闻矿洞出事,特来查看。”
“林玄?”那护卫头目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恍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原来是玄少爷。不过,此地现在由二爷(林振山)管辖,已经上报家族处理。玄少爷还是请回吧,这里危险,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他嘴上说着“玄少爷”,语气却没什么尊敬,显然没把林玄这个“新晋魁首”太放在眼里,或者……是得了林振山的授意。
林玄也不动怒,只是从怀中取出了那枚代表嫡系核心子弟的身份玉牌,以及家主林震天昨日颁发奖励时给他的手令(上面有进入家族各处产业查验的权限)。
“我现在是家族嫡系核心子弟,有查验家族产业之权。矿洞出事,我既到此,自然要进去查看情况,以便向家主汇报。”林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怎么,你要拦我?”
护卫头目看到那枚质地明显不同的嫡系玉牌和家主手令,脸色变了变,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虽然听命于林振山,但也不敢公然违抗家主的权威和嫡系子弟的正当权限。
“这……玄少爷,里面确实危险,地煞阴气喷涌,已有数名矿工受伤昏迷……”护卫头目还想劝阻。
“正因为危险,我才更要进去。”林玄打断他,迈步向前,“让开。”
护卫头目被他眼神一扫,竟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下意识地侧身让开了道路。其他护卫见状,也不敢再拦。
林玄径直走进了矿场。
矿场内部更加混乱。几处矿洞口都有黑灰色的、带着刺骨寒意的雾气(地煞阴气)缓缓溢出,靠近的矿工都远远避开,面带恐惧。一些受伤的矿工被同伴搀扶出来,脸色青白,嘴唇发紫,显然是被阴气侵蚀。
林玄走到一处阴气溢出最浓的矿洞口,停下脚步。他能感觉到,这股阴气虽然阴寒歹毒,能侵蚀生机,但比起“星墟佩”中父母留言提到的“寂灭之气”,似乎要驳杂、弱化许多,更像是地脉深处天然凝聚的阴煞之气,被人为引动喷发出来的。
“看来,林振山是用了某种方法,短暂引动了地脉阴气,制造了这场‘事故’。”林玄心中了然。这手段虽然阴损,但还不至于彻底毁掉矿脉,等阴气自然平息或请人做法疏导,便能恢复。代价就是一些矿工受伤,以及……给他自己制造“调虎离山”的机会。
“林振山……为了除掉我,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林玄眼中寒光更盛。他看了看那些受伤的矿工,大多只是被阴气侵蚀,寒气入体,虽然痛苦,但及时救治,并无性命之忧。
他走到一名受伤最重、昏迷不醒的老矿工身边,蹲下身,伸出手指搭在其手腕脉搏上。一丝温和的太初玄气缓缓渡入。
太初玄气蕴含造化生机,对阴寒邪气有天然的克制和净化作用。玄气入体,老矿工体内淤积的阴煞之气如同冰雪遇到骄阳,迅速消融。老矿工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咦?玄少爷会治病?”
“老李头好像好点了!”
周围矿工见状,纷纷露出惊讶和期盼的目光。
林玄站起身,对周围矿工道:“大家不必惊慌,此乃地脉阴气喷发,虽凶险,但只要不深入矿洞,沾染不多,及时救治,并无大碍。受伤者先抬到通风处,用热水擦拭心口、手心、脚心,再服用些驱寒活血的普通汤药即可缓解。”
他声音清朗,带着一股镇定人心的力量。矿工们原本慌乱的情绪,因为他从容的态度和刚才展现的手段(救治老矿工),稍稍平复了一些。
“可是……矿洞里的阴气怎么办?还有几个兄弟被困在里面……”一个监工模样的人担忧道。
林玄看向那阴气弥漫的矿洞口,沉吟片刻。以他现在的修为和太初玄气的特性,进入其中,自保无虞,甚至能尝试疏导部分阴气。但深入矿洞,难免有未知风险,且他今日来此,主要目的并非救灾。
“矿洞深处情况不明,贸然进入危险太大。”林玄道,“当务之急,是封锁这几个喷发阴气的洞口,防止阴气继续扩散伤人。同时,立刻派人回府,禀报家主,请擅长阵法或处理地脉的高人前来,疏导阴气,解救被困者。”
他的安排有条不紊,合情合理。监工和护卫头目听了,也挑不出毛病,只能照办。
就在这时,矿场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喧哗。
只见林振山带着一队人马,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脸色阴沉,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显然已经得知寒玉池计划失败),但当看到林玄安然无恙地站在矿场中指挥若定时,那焦躁瞬间化为了惊怒和怨毒!
“林玄!你怎么在这里?!”林振山勒住马,厉声喝道,“此地危险,岂是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待的?还不快滚回去!”
林玄转过身,平静地看着林振山:“二叔来得正好。矿洞突发地煞阴气,我已命人封锁洞口,并派人回府求援。二叔既然到了,想必已有应对之策?”
林振山被他这平静的态度噎了一下,随即怒道:“本长老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此地由我管辖,你速速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林玄嘴角微扬,从怀中取出了那个从仆役身上搜来的、装着“蚀脉散魂香”(伪)的玉瓶,以及那几块黑色令牌和护卫腰牌,在手中掂了掂,“二叔,你说……如果我把这些东西,还有寒玉池边发生的事,一并交给家主和刑堂长老,他们会如何‘不客气’?”
林振山瞳孔骤缩!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死死盯着林玄手中的东西,尤其是那个玉瓶和熟悉的黑色令牌,浑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怎么会拿到这些东西?!寒玉池的计划不是失败了吗?那个仆役呢?护卫呢?难道……
一股寒气,从林振山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眼前这个侄儿,远比他想象的要可怕得多!不仅实力诡异,心机手段也如此狠辣老练!
周围矿工和护卫们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林振山那剧变的脸色和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悄悄后退。
“你……你血口喷人!这些是什么东西,我根本不知道!”林振山强作镇定,但声音中的颤抖却出卖了他,“林玄,你休要在此妖言惑众,诬陷本长老!”
“是不是诬陷,交给家主和刑堂一查便知。”林玄收起东西,语气转冷,“不过在此之前,二叔,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算一笔账。”
他环视了一圈矿场,朗声道:“此玄铁矿脉,原为我父母林啸天、苏婉所有。父母亡故后,家族暂管,本应在我成年或有能力时归还。如今,我林玄已夺得家族大比魁首,列入嫡系核心,有足够能力接管父母遗产。”
他目光逼视林振山:“二叔,这些年,你代为管理此矿,辛苦了。从今日起,此矿脉,以及西街我父母留下的其他三处产业(药铺已卖,但还有其他两处商铺和一个小型炼铁作坊),将全部由我收回,自行管理。二叔,可有异议?”
声音清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所有人都愣住了。谁都没想到,林玄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提出要收回产业!而且态度如此强硬,直接当着林振山的面!
林振山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玄:“你……你放肆!产业归属,自有族规和长老会议定!岂容你在此信口雌黄!”
“族规?”林玄冷笑,“族规可有写明,嫡系核心子弟,无权接管已故父母的正当遗产?还是说,二叔你觉得,我这个大比魁首,这个嫡系核心,没有能力管理几处小小产业?”
他上前一步,气势陡然攀升,赤金色的太初玄气隐隐在体表流转,一股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若二叔觉得我没有能力,不妨……现在就试试?”
试试?试试什么?自然是试试身手!
林振山脸色青红交加。他虽筑基初期,但林玄昨日击败淬体七重林峰的恐怖战绩犹在眼前,那诡异的“道火炼真”和赤金色气息让他心悸不已。更何况,此刻林玄手握他的把柄(虽然他不确定林玄掌握了多少),真动起手来,无论输赢,他都讨不了好!
一时间,林振山竟被林玄的气势和话语逼得哑口无言,进退维谷!
周围的矿工护卫,看到平日里作威作福、高高在上的二长老,竟然被一个少年逼得如此狼狈,心中都是震撼不已,看向林玄的目光也彻底变了,充满了敬畏。
林玄不再看林振山,转向矿场的监工和护卫头目:“从现在起,此矿一切事务,暂由我接管。受伤矿工妥善救治,伤亡者加倍抚恤,所有矿工今日工钱翻倍。矿洞封锁,等待家族高人前来处理。你们,可有意见?”
他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一丝淡淡的杀意。监工和护卫头目哪里敢有意见?连二长老都被压得不敢说话,他们这些小鱼小虾,更是连连点头称是。
林玄又看向那些矿工:“诸位叔伯兄弟,今日矿洞受惊,我林玄在此承诺,所有伤者医药费全包,养伤期间工钱照发。待矿洞恢复,愿意继续在此做工的,工钱上涨三成。若不愿,可自行离去,绝不强留。”
此言一出,矿工们顿时沸腾了!受伤医药全包?养伤工钱照发?复工后工钱上涨三成?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比起林振山掌管时动辄克扣工钱、不顾矿工死活的做法,简直是天壤之别!
“多谢玄少爷!”
“玄少爷仁义!”
“我们愿意跟着玄少爷干!”
矿工们纷纷激动地喊道,看向林玄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和拥护。
林振山看着这一幕,只觉胸口发闷,气血翻腾,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孽障,不仅强行夺回了产业,更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收买人心,树立威信!偏偏他还不敢发作!
林玄不再理会面如死灰的林振山,对监工吩咐了几句善后事宜,便转身,朝着矿场外走去。
“二叔,你好自为之。”经过林振山身边时,林玄低声说了一句,声音冰冷,“你的账,我们慢慢算。”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玄铁矿。
留下林振山站在原地,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黑,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一丝难以遏制的恐惧。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在家族内的地位,将因为林玄的强势崛起和今天的彻底撕破脸,而受到严重的挑战和动摇。
而林玄,则凭借着巧破奸计、收回矿脉、救治矿工、承诺加薪等一系列雷霆手段,不仅成功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产业,更是在这些底层矿工和护卫心中,树立起了强大、果断、仁厚的威信!
整顿产业,只是开始。
树立威信,方能在家族乃至青阳城,真正站稳脚跟。
林玄走在回府的路上,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他抚摸着胸前的“星墟佩”,感受着体内奔腾欲出的力量,眼神愈发坚定。
前路虽险,但主动权,正一步步回到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