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
那声音清晰、短促,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质感,仿佛就在耳畔响起,仅隔着一层薄得能听见呼吸的墙皮!它不是来自远方,而是近在咫尺,源自他们正在面对的、那片浸染着不祥污渍的墙体内部!
林天明和苏小婉像是被无形的冰针钉在了原地,浑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不再流动。一股源自骨髓的寒意瞬间窜遍四肢百骸,让他们如坠冰窟。空气中弥漫的灰尘仿佛也凝固了,时间停滞,只有两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声音大得吓人,几乎要掩盖掉那催命的轻响。
林天明手中的手机猛地一颤,光柱像受惊的蛇一样倏地聚焦在那片声音来源的墙壁上。斑驳、脱落的墙漆在强光下无所遁形,每一道裂纹都如同干涸河床的龟裂,透着一股死寂和衰败。那片深褐色的、形似挣扎人形的污渍,在光线的直射下,颜色似乎变得更加深沉、黏稠,甚至……给人一种微微蠕动、活过来的错觉?不,也许是光线晃动和极度恐惧造成的视觉扭曲,但那不祥的、仿佛浸透了无尽怨毒的质感却无比真实地压在心头。
“它……它在墙里面?!一直都在?!”苏小婉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被硬挤出来的,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每一个音节都在剧烈颤抖。她感觉自己的膝盖发软,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若不是死死抓着林天明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恐怕已经彻底瘫倒在这冰冷的台阶上。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思考。
林天明同样是头皮发炸,一股刺骨的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汗毛倒竖。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脚跟却不巧磕在台阶边缘,一个趔趄,差点带着紧抓着他的苏小婉一起滚下楼梯。他勉强靠着墙壁稳住身形,心脏狂跳得如同失控的引擎,几乎要冲破胸膛。他死死地盯着那面墙,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瞳孔因为恐惧而收缩,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什么难以名状的恐怖之物破墙而出。
墙里面的东西……难道真的被他们那拙劣的、连自己都不信的“安抚仪式”和那些苍白无力的话语……吸引过来了?那份带着人间烟火气的猪脚饭,对于墙内那永恒饥饿的存在,究竟是慰藉,还是……一种更深的刺激和嘲讽?
“嗒……”
又一声!比刚才更加清晰、更近!这一次,林天明甚至感觉到脚下台阶传来了极其细微的、却不容忽视的震动,仿佛声音的主人正用某种坚硬的东西,在墙的另一侧,带着某种不耐烦的、急切的情绪,重重地敲击着。
紧接着,那声音的形态骤然改变!
不再是间隔的、试探性的敲击,而是变成了连续的、急促的、近乎疯狂的——抓挠和撞击!
嗒!嗒!嗒!嗒——!吱嘎——!
声音密集得让人窒息!像是用长长的、尖锐的指甲,又像是用某种磨损严重的骨质关节,在拼命地、绝望地刮擦、撞击着内部的墙体!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刻骨的渴望,以及一种足以吞噬一切的……原始饥饿感,透过这疯狂的声音,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攥住了两人的心脏,扼住了他们的呼吸!
墙皮簌簌地往下掉落,大块大块的灰泥剥落,扬起更多尘埃,在手机光柱中狂乱地飞舞。那片深色的污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蔓延、加深,仿佛墙体内部有墨色的血液或怨毒正在渗出、扩散!墙壁表面开始出现细微的、却不断延伸的蛛网般裂纹,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仿佛这面墙本身也承受不住内部的压力,即将崩溃!
“跑!快跑!!”林天明魂飞魄散,所有的好奇、所有的侥幸心理、所有试图沟通的幼稚想法,在这一刻被最原始、最强烈的求生欲碾得粉碎。他再也顾不得那份可笑的猪脚饭,一把捞起几乎吓傻、身体僵硬得像木偶的苏小婉,转身就想往楼下狂奔!离开这里!立刻!马上!哪怕前面是无限的循环,也比待在这面即将破裂的死亡之墙前要好!
但就在他们转身,脚步即将迈出的刹那——
“砰!!!”
一声沉闷至极、仿佛千斤重物从极高处狠狠摔落在水泥地上的巨响,猛地从身后那面墙的内部炸开!
这不是墙壁破裂的声音,更像是……某种无形却沉重的东西,或者那“存在”本身,因为极度的愤怒、痛苦亦或是某种束缚被触动,而爆发的惊天动地的冲击!
伴随着这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股阴冷、带着浓重腐朽气息的气流如同无形的冲击波般从墙体扩散开来,瞬间席卷了整个楼梯间!气流吹得林天明和苏小婉的后颈发凉,头发飞扬,衣袂翻飞,汗毛根根倒竖!
就在这冰冷的气流裹挟之中,一声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仿佛从极其遥远的水底、或是另一个维度、隔着厚厚的屏障艰难传递过来的嘶吼,钻入了他们的耳膜,直接烙印在他们的灵魂深处:
“……饿……啊…………”
那声音嘶哑、扭曲到了极点,声带仿佛被砂纸反复磨砺过,又像是破损的风箱在艰难抽动,充满了难以想象的、永恒的痛苦和一种刻骨铭心、足以燃烧灵魂的不甘与渴望!这完全不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却奇异地、精准地传递出了“饥饿”这个最原始、最可怕、最纯粹的意念!
疯狂的抓挠和撞击声,在这声蕴含了无尽痛苦的嘶吼和那声沉闷巨响之后,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戛然而止。
楼梯间瞬间陷入了一种极致的、几乎要压碎耳膜的死寂。但这死寂比之前任何噪音都更加可怕,仿佛暴风雨摧毁一切后的虚无,蕴含着更深沉、更令人绝望的恐怖。空气中残留的那声“饿”,如同幽灵般回荡不散。
林天明和苏小婉惊疑不定地停住脚步,心脏依旧像失控的马达般狂跳不止,肺部火辣辣地疼。两人颤抖着,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缓缓转过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致的恐惧和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以及更深重的、对未知的颤栗。他们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再次将目光投向那面墙。
手机光颤抖着,如同濒死者的目光,重新照向那面刚刚经历了“风暴”的墙壁。
墙壁……表面似乎恢复了平静。斑驳依旧,裂纹仍在,但那种蠢蠢欲动的、仿佛有活物在内部挣扎的恐怖感消失了。只有地上堆积的、比之前多出数倍的新鲜墙灰和碎块,无声地证明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绝非幻觉,而是某种力量激烈冲突后的残留。
而他们的目光,很快被墙根下的景象吸引了过去。
那份被林天明小心翼翼放在那里、寄托了荒唐希望的猪脚饭外卖袋,此刻已经倾覆倒地。白色的塑料袋歪斜着,沾满了灰尘和墙灰,里面的透明塑料饭盒摔了出来,盒盖掀开,油光锃亮的红烧猪脚、晶莹的米饭,还有几根翠绿的青菜,洒了一地,与灰尘、墙皮碎块混在一起,一片狼藉,散发出冰冷油腻的气味。那杯酸梅汤也未能幸免,杯体破裂,暗红色、粘稠的液体汩汩流出,迅速浸湿了干燥的水泥地面,蜿蜒着,像一条细小而诡异的血河,在冷光下反射着幽暗的光泽。
“……它……它看来是不喜欢咱们这份‘祭品’啊?”林天明声音干涩得厉害,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火辣辣地疼。他试图用一点黑色幽默来缓解几乎要压垮神经的恐惧,但效果适得其反,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话听起来无比苍白、愚蠢,甚至带着一种可悲的滑稽。
苏小婉却没有回应他的玩笑。她猛地再次抓紧了林天明的胳膊,这一次力度更大,指甲深深陷入他的皮肉,疼痛让林天明稍微清醒了一些。她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失血发白,整个人都在剧烈颤抖。“不……天明,你看!地上!墙根那里!墙皮掉了!”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发现了惊天秘密的颤抖,恐惧中竟然混杂着一丝……难以抑制的、近乎病态的激动?
林天明顺着她颤抖得如同风中之烛的手指方向,将越来越微弱的手机光聚焦过去。
在流淌的暗红色酸梅汤和洒落的白色米饭之间,那面墙壁的底部,因为刚才那声“砰”的巨响带来的剧烈震动,有一大块墙皮彻底剥落了下来,露出了里面更深层的、本该是砖石的结构。
而剥落的墙皮后面,露出的并非预想中的红砖或混凝土,而是一种……暗沉的、非金非石的材质!它呈现出一种深灰色,表面异常光滑,甚至带有一种类似金属或陶瓷的冷硬光泽,却又透着一种历经无尽岁月的厚重与死寂。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这片深灰色材质上,清晰地刻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大约巴掌大小的复杂图案。由无数扭曲的、从未在任何文明或宗教符号中见过的线条和符文构成。这些线条时而盘绕如毒蛇,散发出阴冷邪气;时而尖锐如利刺,透着锋锐的恶意;时而又断裂成难以理解的点阵,仿佛蕴含着破碎的规则。整体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邪异和……一种完全非人性的、冰冷的冷漠。它被深深地镶嵌在墙体内部,如果不是这次意外的、剧烈的撞击导致外层墙皮大面积剥落,根本不可能被发现。
此刻,暗红色的酸梅汤液体正巧流经那个图案。粘稠的液体浸润了深深的刻痕,使得那个诡异的图案在手机冷光的照射下,呈现出一种湿漉漉的、仿佛活物般的幽暗光泽。那些扭曲的线条在液体的反射下,似乎真的在微微蠕动,像是在……呼吸?或者,是某种沉睡的东西被惊扰后,开始缓缓苏醒?
林天明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和生理上的极度不适,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呕吐出来。这个图案仅仅只是看着,就让他头晕目眩,精神上产生了一种被污染、被窥视、被某种远超理解的存在注视着的毛骨悚然之感。他下意识地想移开目光,却发现自己的视线仿佛被那图案黏住,难以挣脱。
“这……这他妈的是什么鬼东西?!”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和深深的厌恶。
苏小婉却松开了抓着他的手,竟然不由自主地向前凑近了一步,完全不顾地上的狼藉和可能存在的危险。她瞪大了眼睛,瞳孔因为震惊而放大,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表情,之前的恐惧似乎被一种更强大的、源于知识探索本能的狂热暂时压制了。
“这……这是……”她声音发颤,却异常清晰,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禁纹’!或者叫‘古代封印符箓’的变体碎片!我的天……我真的……我真的只在大学图书馆角落里一本快烂掉的、没人看的孤本野史杂谈里看到过类似的模糊描述和极其简陋的线图!”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林天明,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一丝更深层次的、源于整个世界观被颠覆的恐惧。
“那本书里说,这种‘禁纹’并非道家或佛家用来驱邪祈福的符箓,而是一种源自极其古老、甚至可能非人文明的恶毒技术!它的作用根本不是保护或净化,而是扭曲空间规则,禁锢强大能量,乃至……永恒地囚禁和折磨灵魂!它通常被用来封印一些无法被常规手段消灭、只能通过空间隔绝和能量消耗来使其‘休眠’的恐怖‘存在’!”苏小婉语速飞快,试图将脑海中那些零碎、晦涩甚至被当时她自己视为荒诞不经的知识拼凑起来,“书里提到,被这种‘禁纹’为核心构筑的结界封印的地方,会形成一种与正常空间物理规则完全隔绝的‘循环囚笼’或者‘空间褶皱’……生者难入,误入难出,死者……永世不得超生!”
她的话像一把冰冷而锋利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林天明脑海中所有的疑团!为什么楼梯没有尽头?为什么手机没有信号?为什么他们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为什么这里的空间如此违背常理?
“所以……”林天明的声音干涩得如同摩擦的砂纸,他环顾这个昏暗、压抑、无限循环、如同噩梦般的楼梯间,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让他如坠冰窟,连灵魂都在战栗,“这个困住我们的楼梯间……这个永远走不出去的鬼打墙……根本不是什么自然形成的灵异现象,或者一个冤魂的怨念所致……而是一个……一个被人为精心设计和建造的……监狱?!一个用这种鬼画符当锁的超级牢房?!”
这个结论太过惊悚,远超他二十多年人生所能理解的范畴,让他浑身发冷,血液都快要冻结。
而那个一直追赶他们、散发着无尽饥饿感和痛苦的外卖员冤魂……
林天明和苏小婉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投向那片狼藉的猪脚饭,以及墙上那个被酸梅汤浸润、仿佛在呼吸的诡异“禁纹”。一个更加可怕的猜想,如同毒蛇般浮现在两人心头,让他们不寒而栗。
难道那个可怜的、迷失的外卖员,并不是这个空间的“主人”或“恶灵”……
他,也和他们一样,是不幸的误入者?或者……他是被这个“监狱”本身吸引过来的“食物”?被这个“禁纹”束缚的某个东西的食粮?
又或者,更恐怖、更符合逻辑的是——
那个追赶他们的“东西”,那个饥饿的外卖员冤魂……他本身,就是被关押在这个“循环监狱”里的……囚徒之一?他的饥饿和痛苦,正是这座监狱运转的燃料或者副产物?
而他们这两个大活人,现在也成了不幸被卷入这座活体监狱的……新囚徒?或者……是送给那个“饥饿囚徒”的……新鲜饵料?
寂静重新笼罩下来,但这一次,寂静中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关于真相的庞大重量。那个隐藏在墙内的“禁纹”,如同一个冷漠无情的看守,无声地宣告着他们残酷的命运。空气似乎变得更加粘稠、冰冷,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冰碴。他们不再仅仅是在躲避一个鬼魂,而是被困在了一个超越理解、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