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那座建筑……”林天明顺着陈定一的目光望去,喉咙发紧。
陈定一沉重地点了点头:“如果猜得没错……那可能就是……某个‘墟’的本体封印之所……或者,是封印体系的某个核心节点……比锦华苑那个碎片,要恐怖无数倍……”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了众人。刚从循环楼梯间那个噩梦逃脱,转眼又坠入了一个更加宏大、更加令人绝望的噩梦。回头望去,他们进来的那扇“门”早已消失不见,身后同样是无限延伸的灰色虚空和脚下的石板路,来路已断。
“我们不能待在这里。”罗勇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作为队伍的领导者,他必须做出决断。他检查了一下王雷的伤势,还好只是能量反噬的内伤和一些擦伤,不算致命。“这里的环境未知,待得越久,变数越大。我们唯一的线索,就是前面那座建筑。必须过去看看,或许……那里有出去的方法,或者……至少能让我们明白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这个决定无比艰难。前方那座建筑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明显是更大的危险源。但停留在原地,同样意味着坐以待毙。这片虚无空间看似平静,但那无处不在的“注视感”和两侧无底的深渊,都暗示着潜在的致命威胁。
“我同意。”陈定一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荡的心绪,“既然来了,就没有退路。唯有前行,方能觅得一线生机。而且……我对这座建筑,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他皱紧眉头,似乎在回忆什么,“养父的笔记里,好像有一张非常模糊的草图……有点像……”
这种时候,任何线索都至关重要。众人略作休整,喝了些水,处理了一下王雷的伤口(主要是用随身携带的止血喷雾和绷带),将所剩无几的装备重新分配。脉冲净化器由王雷继续持有,虽然能量不多,但或许是唯一的攻击手段。罗勇则拿出了一把备用的高能手电和一把军用匕首。陈定一将断裂的桃木剑小心收好,虽然毁了,但或许还有别的用处。林天明和苏小婉则没有什么像样的装备,只能互相扶持,依靠彼此给予勇气。
准备就绪,由罗勇打头,王雷断后,陈定一、林天明、苏小婉居中,五人排成一列,小心翼翼地踏上了那条通往未知恐怖的石板古道。
行走在这条路上,是一种极其诡异的体验。脚下石板的触感异常真实,但放眼望去,四周的虚无又让人感觉如同悬浮在太空。脚步声在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却又传不远,仿佛被限制在周身几米的范围内。没有风,空气凝滞,只有五人移动时带起的微弱气流。
林天明努力运转残存的灵觉,试图感知更多。他发现,这条石板路本身,似乎蕴含着一种极其微弱的、与“墟纹”同源但更加古老晦涩的能量波动,像是一条被设定好的“安全通道”。而道路两侧的深渊,则充满了混乱、狂暴的虚无能量,一旦偏离道路,后果不堪设想。他甚至能“感觉”到,在深渊那翻滚的黑暗中,似乎潜藏着一些难以名状的、充满恶意的“东西”,它们对踏上古路的生灵虎视眈眈,只是因为某种规则的限制,才无法逾越。
“不要偏离道路!两边有东西!”林天明压低声音警告,他的声音因为灵觉的刺痛而有些变形。
众人心中一凛,更加小心地沿着路中间行走。苏小婉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路边的深渊,立刻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仿佛那黑暗具有生命,正在拉扯她的意识。她赶紧收回目光,再也不敢多看。
随着他们不断前行,前方那座建筑的轮廓逐渐清晰。它比远看时更加宏伟,也更加怪异。整体由一种暗沉得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巨石垒成,巨石表面光滑无比,看不出任何砌合的缝隙,仿佛是整个雕刻而成。建筑风格完全无法归类,它不是东方亭台楼阁,也不是西方城堡教堂,而是一种扭曲、不对称的结构,充满了违反力学常识的悬挑和锐角,许多部分看起来根本不应该保持稳定,却偏偏巍然矗立。建筑上没有窗户,也没有任何装饰性的雕刻,只有光秃秃的、冰冷的石壁,散发出一种绝对的排斥感和非人性。
一种低沉、持续、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嗡鸣声,开始隐约传入众人的耳中。那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直接作用于人的骨骼和内脏,让人感到心烦意乱,气血翻涌。
距离建筑越近,那种庞大的威压感就越发强烈。空气似乎变得更加粘稠,每前进一步都需要耗费更大的力气。林天明感觉自己的灵觉像是被投入了绞肉机,剧痛难忍,脑海中开始不受控制地闪现出一些支离破碎、光怪陆离的画面——扭曲的星空、崩坏的大地、无法形容的庞大阴影……这些都是“墟”的力量对他敏感精神的侵蚀。
苏小婉的脸色也越来越差,那种超越理解的宏大存在感,让她感到自己的渺小和知识的可笑,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和恐惧攫住了她。
就连罗勇和王雷这样的专业人士,也感到呼吸困难和心跳加速。王雷手中的探测器早已彻底黑屏,他只能凭借本能和经验,感受到前方建筑散发出的那种令人极度不安的“异常”气息。
只有陈定一,虽然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眼神中的探究之光却越来越亮。他一边走,一边极力回忆着养父玄青子笔记中的内容,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虚划着,似乎在临摹某种复杂的结构。
“近了……更近了……”他喃喃道,“这种结构……这种共鸣……没错,养父的猜测可能是对的……‘墟’并非完全无序的毁灭……它们……可能也遵循着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秩序’……或者说,‘存在形态’……”
他的话语如同梦呓,在死寂的古道上飘荡,更添几分诡异。
终于,在仿佛经历了数个世纪的漫长跋涉后,他们来到了这座诡异建筑的脚下。
近距离仰望,这座建筑更显得无比宏伟,石壁高耸入灰色的“天空”,看不到顶端。他们正前方,是一扇巨大的、与建筑浑然一体的石门。石门紧闭着,材质与墙壁相同,光滑得令人心悸,上面没有任何门环、把手或者锁孔的痕迹。在石门正上方,墙壁上刻着一个巨大的、复杂的图案。
当看清那个图案时,除了陈定一,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图案……正是放大和复杂了无数倍的——“墟纹”!
但这个“墟纹”与他们在锦华苑墙上看到的碎片截然不同。它更加完整,线条更加繁复、古奥,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秩序感”和“仪式感”。凝视它,不会立刻产生头晕目眩的污染感,反而会感到一种沉沦般的宁静和……敬畏?仿佛在仰望某种宇宙的终极真理,尽管这真理是如此的冰冷和绝望。
巨大的石门沉默地矗立着,宛如亘古如此。门上的巨型墟纹仿佛一只冰冷的眼睛,漠然地俯视着这五个渺小的闯入者。
他们,终于抵达了恐惧的源头,或者说,是某个更加深邃的谜团入口。
接下来,该怎么办?
敲门?
还是……等待这扇门,为他们这些不速之客,自行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