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
只见王雷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巷口，堵住了他们的退路。他依旧穿着那件灰色夹克，但整个人看起来比一个多月前憔悴了许多，眼窝深陷，下巴上布满了青黑色的胡茬，眼神像鹰隼一样锐利，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偏执的警惕。他右手自然下垂，但袖口处隐约能看到一个黑色的、类似手环的东西，左手则插在夹克口袋里，口袋轮廓硬邦邦的，显然握着什么东西。
“王……王调查员？”苏小婉试探着开口，尽量让声音保持平静。
王雷没有理会她的招呼，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三人，最后停留在陈定一身上，特别是他手中那个尚未收起的罗盘上。“是你们。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带着审问的语气。
“我们……”林天明刚想开口，却被陈定一用眼神制止了。
陈定一平静地与王雷对视，缓缓将罗盘收起：“王调查员，我们又见面了。看来，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他没有回答王雷的问题，反而点明了对方的来意。
王雷的瞳孔微微收缩，插在口袋里的手动了一下，语气更加冷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里很危险，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立刻离开。”
“危险？”苏小婉抓住这个词，上前一步，“王调查员，你也认为这里危险？是不是和楼梯间那种危险一样？李娜的失踪是不是和这里的异常有关？”
一连串的问题让王雷的脸色更加难看，他低吼道：“这不是你们能插手的事情！官方已经介入调查，你们再掺和进来，只会添乱，甚至把自己搭进去！马上离开！”
他的态度异常强硬，甚至有些粗暴，但这反而让苏小婉更加确定他知道内情。
“官方调查？”陈定一忽然淡淡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疑，“那么，王调查员，你现在的行动，是代表官方的正式调查吗？还是……你的个人行为？”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王雷的某根神经。他的脸颊肌肉抽搐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和愤怒，但很快被更深的警惕掩盖。“这与你无关。”
“那罗勇呢？”林天明忍不住插嘴，“罗大哥怎么样了？楼梯间出来后，他就……”
“住口！”王雷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和痛苦。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情绪，但插在口袋里的手显然握得更紧了。他环顾四周，确认小巷前后无人，才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罗勇，罗队长……官方记录是……因公殉职。”
因公殉职？！
这个答案像一记重锤，砸在三人心头。虽然早有不好的预感，但被官方证实，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可是……”苏小婉想说楼梯间里罗勇消失得那么诡异。
“没有可是！”王雷再次打断，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苏小婉，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味，“档案是这么写的。但我不信！”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带着浓烈的恨意和不甘。
“我不信他就那么没了！”王雷继续说道，情绪有些失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种地方……连个碎片都没留下，算什么殉职？！这里面有问题！总局的态度……也有问题！”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将压抑已久的怀疑和愤怒宣泄出来：“他们想尽快结案，想把事情压下去！甚至连使用了二十几年的工作站都撤销了！这么不正常的举动如何让我接受！总局放弃了罗队长，但我不会放弃！所有出现异常能量反应的地方，我都要查！这个公寓，是最近的几个能量点之一，而且反应模式……和楼梯间有相似之处！”
果然！王雷也在调查星梦公寓，而且也得出了与陈定一相似的结论——这里的事件与无限楼梯间可能同源！
“所以你现在是……独自调查？”陈定一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王雷沉默了一下，没有直接承认，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他疲惫地抹了把脸，再次看向三人时，眼神复杂了许多，少了一些敌意，多了几分审视和……一丝犹豫的权衡。
“你们到底知道多少？”他最终问道，语气缓和了一些。
苏小婉看了看陈定一，得到后者轻微的颔首示意后，便言简意赅地将他们掌握的关于“镜仙”游戏、名伶云霓裳的怨念、苏莉莉的异常以及李娜失踪的关联性告诉了王雷，并提到了玄青子道长“借假修真”的警告。
王雷静静地听着，脸色变幻不定。当听到“借假修真”和“与楼梯间同源”时，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更深的忧虑。
“看来……你们比我想象的知道得更多。”王雷叹了口气，插在口袋里的手终于拿了出来，空着，但手腕上那个黑色手环显得格外醒目，“这个‘镜怪’，比我们之前处理过的大多数个体事件都要麻烦。它不直接攻击，而是诱惑、侵蚀，最后……取而代之。李娜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抬头看了看高耸的星梦公寓b座，眼神冰冷：“总局的内部数据库里，最近半年，全国范围内类似的‘镜像替换’或‘认知扭曲’案例报告数量有异常升高的趋势，但都被归为独立事件或心理问题处理。我现在怀疑，这背后可能有一个共同的推手。”
共同的推手？那个无限楼梯间代表的“根源”——墟纹？
信息量巨大，让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事情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庞大、更复杂。
“王调查员，”陈定一开口道，“既然目标一致，或许我们可以合作。你拥有我们不具备的官方资源和信息渠道，而我们……或许能提供一些非常规的视角和方法。”
王雷再次陷入沉默，显然在激烈思考。与这几个“民间人士”合作，违反规定，也存在风险。但眼下他孤军奋战，进展缓慢，而对方似乎已经触及了核心线索。
良久，他仿佛下定了决心，目光扫过三人：“合作可以。但必须听我指挥，一切行动以安全和控制事态为优先。不能擅自行动，不能泄露任何信息。否则，我会立刻终止合作，并且……”他没有说下去，但威胁意味明显。
“可以。”陈定一代表小组答应下来。
一种脆弱的、非正式的同盟，在这条肮脏的后巷里，初步达成。
王雷看了看时间，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知道附近有个安全屋，跟我来。我们需要共享一下已知情报，制定一个详细的行动计划。这个‘镜中魅影’……必须尽快解决。”
他率先转身向巷外走去，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孤狼般的决绝和沉重。
林天明、苏小婉和陈定一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和一丝希望。有了王雷这个专业人士的加入，调查无疑会进入一个新的阶段，但随之而来的，恐怕是更加直接和危险的对峙。
他们跟上王雷的脚步，离开了星梦公寓的后巷。阳光勉强穿透云层，照亮了街道，却照不进那座高档公寓里隐藏的深深阴影，也照不亮罗勇失踪背后的重重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