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冻雨下得人骨头缝发冷。何雨柱站在超市生鲜区,盯着刚上架的韭菜皱眉头——叶片发黄,根茎软塌,一看就是冷库里捂坏的陈货。
“这批菜谁进的?”他问采购经理。
经理擦着汗:“新来的刘大姐...她说有渠道,价格比市场低三成。”
“刘大姐?”何雨柱翻出入职登记表,照片上的女人四十出头,齐耳短发,笑得朴实。登记表上写着:刘岚,原纺织厂女工,下岗半年,丈夫工伤瘫痪,有个念初中的儿子。
“人在哪?”
“在仓库卸货。”
仓库里堆着成筐的烂菜。刘岚正弯腰搬白菜,劳动布工作服洗得发白,袖口磨破了边。听见脚步声,她慌慌张张直起身,手里那棵白菜掉在地上,摔散了帮。
“何...何老板。”她低头搓着手,手指关节粗大,是常年干粗活的痕迹,“这菜...这菜便宜...”
何雨柱蹲下掰开白菜心,里面已经烂成糊状。他起身时,刘岚的肩膀缩了缩,像挨惯了打的人。
“刘大姐。”他把烂白菜扔回筐里,“明天别来卸货了。”
女人脸唰地白了,扑通跪下来:“何老板!我...我儿子要交学费...我男人还等着钱买药...”
眼泪滴在水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仓库里其他工人都看过来,眼神里有同情,也有看热闹的。
何雨柱扶她起来,触到她手腕时顿了一下——虎口有茧,但不是纺织女工那种线茧,更像是...长期握枪磨出来的。
“去办公室谈。”
办公室里暖气开得足。刘岚坐在沙发上,捧着热茶的手还在抖。何雨柱翻看她带来的供货合同,条款规范得不像出自下岗女工之手。
“刘大姐以前在纺织厂哪个车间?”
“细纱车间...三班倒。”她答得很快,眼神却飘向窗外。
“三班倒还有空学法律?”何雨柱把合同推过去,“这免责条款写得,比我们法务都专业。”
刘岚的茶杯晃了下,茶水洒在手背上。她慌忙拿袖子去擦,动作间领口敞开条缝——锁骨下方有道疤,形状像弹片擦伤。
空气安静了几秒。
“这样吧。”何雨柱合上合同,“你明天开始去采购部上班。工资按正式员工算,试用期三个月。”
刘岚猛地抬头,眼圈红了:“何老板...您...您信我?”
“我信你儿子要交学费。”他拉开抽屉,拿出个信封,“这是预支的工资。先带男人去医院看看。”
女人接过信封时,手指碰到他的。那触碰很短暂,但何雨柱感觉到她指尖的温度——冰凉,没有劳动人民该有的粗糙感。
刘岚千恩万谢地走了。门刚关上,何雨柱就拨通电话:“老陈,帮我查个人。刘岚,原国棉三厂细纱车间,丈夫叫...等等。”
他翻开登记表,丈夫姓名栏写着:王建军,轧钢厂工伤。但刚才那女人脱口而出的是“我男人”,不是“建军”。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柱子,你怀疑这是...”
“不知道。”何雨柱看着窗外刘岚远去的背影,“但一个细纱女工,不该有握枪的手。”
接下来一周,刘岚表现得出奇勤快。她整理的采购单清晰规范,谈下的供货价确实比市场低。财务部的小姑娘悄悄告诉何雨柱:“刘姐可会砍价了,那些供货商见了她都头疼。”
周五下班前,刘岚敲开办公室门,手里拿着份报表:“何老板,我发现个问题。”
“说。”
“咱们从密云农场进的菜,运输成本太高。”她在地图上画了条线,“如果改走怀柔这边,每趟能省两百公里。而且...”
她从包里掏出几张照片,是怀柔几个村子的菜地,“这些村子离新修的国道近,菜价便宜三成,品相还好。”
照片上的蔬菜确实水灵。何雨柱翻看着,忽然问:“刘大姐对这些很熟?”
“我...我娘家是怀柔的。”她低头绞着手指,“小时候常帮家里卖菜。”
何雨柱盯着她指甲缝——干干净净,没有泥土残留。一个从小卖菜的人,指甲缝不该这么干净。
“行,这事交给你办。”他把照片还回去,“下周去怀柔实地考察,带两个采购部的人一起去。”
“就我一个去吧。”刘岚抬头,眼神恳切,“人多反而不好谈价。而且...我想顺路回趟娘家。”
何雨柱看了她三秒钟,笑了:“成。给你三天假,把这事办妥了。”
刘岚千恩万谢地退出去。门关上后,何雨柱打开监控系统。超市后门的摄像头拍到,刘岚没回家,而是拐进了街对面的小旅馆。
旅馆前台,她递给服务员一张十块钱:“302房间,续一天。”
何雨柱放大画面,看见服务员递还的房卡套上印着字:国营第四招待所。那是...区政府的定点接待单位。
深夜,他在空间里调出系统光屏。新安装的【商业安全模块】正在闪烁,关联信息里跳出个名字:吴建国,市委办公厅副主任,分管商业改革。
刘岚入职登记表上“紧急联系人”那栏,写的是个座机号码。何雨柱拨过去,响了五声才有人接。
“喂?”是个男人的声音,背景里有电视声,正在播新闻联播。
“请问是刘岚家吗?”
“打错了。”电话挂得干脆利落。
何雨柱记下那个声音——沉稳,带点官腔,不像普通工人。
第二天一早,他亲自去了趟国棉三厂。劳资科的老科长翻着花名册直摇头:“细纱车间没叫刘岚的...等等,有个刘兰,兰花的兰,三年前就病退了。”
“有照片吗?”
老科长从档案袋抽出张工作证照片。上面的女人五十来岁,圆脸,烫着八十年代初流行的大波浪——跟来应聘的“刘岚”根本不是一个人。
何雨柱道谢离开,在厂门口的小卖部买了包烟。店主是个老太太,听说他打听刘兰,叹口气:“那闺女命苦啊,老公工伤死了,自己又得了癌,去年就走了。”
“她有个儿子?”
“有个儿子,在南方打工呢。”老太太摇头,“哪来的丈夫瘫痪,还等着钱买药...”
回超市的路上,何雨柱在车里坐了十分钟。雨刷器刮着车窗,刮出一片又一片清晰的视野。
他想明白了。
这不是商业间谍那么简单。用假身份、伪造背景、甚至可能动用政府关系——对方要的不是窃取商业机密,而是要从内部搞垮“雨柱生活广场”。
而能调动这种资源的人...
他想起郑卫东被带走前那句话:“你别得意太早。”
手机响了,是于莉:“柱子哥,刘大姐送了一篮子土鸡蛋来家里,说是老家带来的...我要收吗?”
“收。”何雨柱启动车子,“让她下次别这么客气。对了,鸡蛋你检查一下,别磕破了。”
“检查了,都好好的。”于莉顿了顿,“就是...篮子里有张纸条,写着‘谢谢何老板照顾’。”
“纸条留着。”
挂了电话,何雨柱踩下油门。车子驶过正在施工的二环路,尘土飞扬里,他看见远处市委大楼的轮廓,在阴雨天里像座灰色的山。
三天后,刘岚从怀柔回来,带回了更低的报价和一份供货合同。何雨柱翻看合同时,她在旁边轻声说:“何老板,这些菜农都不容易,咱们能不能...先付三成定金?”
“行。”他爽快签字,“你明天带财务去办款。”
刘岚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那眼神太快,但何雨柱捕捉到了——那是任务即将完成时的松懈。
当晚,他去了陈部长家。两人在书房聊到深夜,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吴建国这个人...”陈部长按灭最后一支烟,“是郑卫东的老上级。郑卫东进去后,他一直很安静。太安静了。”
“所以他派刘岚来?”
“不止。”陈部长从抽屉里拿出份文件,“你看看这个。”
文件是市政府会议纪要,议题是“规范民营超市经营”。其中一条写着:对涉嫌垄断、低价倾销的企业,可采取行政约谈、限期整改等措施。
起草人签名处,龙飞凤舞三个字:吴建国。
“下周开会就要讨论这个。”陈部长指着日期,“如果这时候你的超市曝出食品安全问题,或者资金链断裂...”
“正好给他递刀子。”何雨柱接话。
离开时已是凌晨。陈部长送他到门口,忽然拍拍他肩膀:“柱子,这次不一样。郑卫东是明枪,吴建国...是暗箭。”
“我知道。”何雨柱钻进车里,“所以我得让他把这支箭,射回他自己身上。”
第二天,刘岚带着财务去银行办款。五十万定金,转账凭证拿到手时,她手抖得差点拿不住。
何雨柱在办公室窗口看着她离开。那女人走路的姿势变了——不再佝偻着背,脚步轻快,像卸下了重担。
他拿起电话:“可以收了。”
傍晚,刘岚没来上班。采购部的人说她请假了,家里男人病情加重。
何雨柱没说什么,只是让保安加强夜间巡逻。夜里十一点,监控显示有人撬开了财务室的窗户。
画面里,刘岚换了身黑色运动服,动作敏捷地翻进来。她没开灯,借着月光打开保险柜——密码是她上周帮财务搬东西时偷看到的。
柜子里空空如也。
她愣住的瞬间,灯亮了。何雨柱靠在门口,手里拿着那篮土鸡蛋。
“找这个?”他从篮底抽出张银行卡,“五十万定金,我让财务转到这张卡上了。密码是你儿子的生日——1976年7月12日,对吧?”
刘岚的脸在灯光下惨白如纸。
“你不是刘岚。”何雨柱走近,“你是吴建国安排的人。任务是什么?偷走流动资金,让超市发不出工资?还是伪造账本,给我安个挪用公款的罪名?”
女人后退,后背抵在墙上。
“你儿子确实在南方打工,但在电子厂,不是工地。”何雨柱把银行卡扔在地上,“吴建国答应你什么?事成之后给你儿子安排工作?还是给你瘫痪的...哦不对,你根本没瘫痪的丈夫治病?”
“你怎么知道...”刘岚声音嘶哑。
“我怎么知道你没丈夫?”何雨柱笑了,“你虎口的茧,锁骨下的疤,走路时下意识的军姿...刘岚,或者说,我该叫你什么?吴主任手下的‘业务骨干’?”
窗外传来警笛声。
刘岚突然跪下:“何老板!我...我也是被逼的!我儿子被他们控制了,我要是不照做...”
“所以你就来害我?”何雨柱蹲下,与她平视,“你知道这超市养活着多少家庭吗?你知道那些下岗职工,多不容易才找到这份工作吗?”
女人捂着脸哭了。
警察进来时,何雨柱递过去一个文件袋:“证据都在里面。包括她和吴建国的通话录音——我办公室的电话,有录音功能。”
刘岚被带走前,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有悔恨,有恐惧,也有一丝解脱。
何雨柱站在空荡荡的财务室里,看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手机震动,于莉发来短信:“柱子哥,晓晓发烧了,三十八度五。”
他拨通电话:“我马上回来。”
“超市那边...”
“解决了。”他关灯锁门,“都解决了。”
回家的路上,晨光照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早点摊刚出摊,炸油条的香味飘了半条街。环卫工人在扫昨夜的落叶,沙沙声里有种平淡的踏实感。
何雨柱踩下油门,车子驶向家的方向。
系统光屏在此时弹出提示:【商业安全危机解除,奖励:产业链追溯功能】。
他看了一眼,关掉。
现在最重要的是,女儿在发烧,妻子需要他。那些明枪暗箭,那些阴谋算计,都暂时退到了背景里。
但只是暂时。
他知道,吴建国不会罢休。而他要做的,是在下一轮交锋到来前,把护城河挖得更深,把城墙筑得更高。
车停在四合院门口时,他看见于莉抱着女儿站在窗前。孩子的小脸通红,看见他就伸手要抱。
何雨柱跑上楼,接过女儿。孩子的额头滚烫,但在他怀里,渐渐止住了哭闹。
“爸爸在。”他轻拍着女儿的背,“爸爸在呢。”
窗外,新的一天开始了。而新的战斗,也在酝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