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杯酒下肚,许大茂那张原本就藏不住话的嘴,更是把不住门了。丰泽园成本价的美味佳肴,加上李建国这位“大师傅”亲自作陪,让他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话头也渐渐从吹捧李建国,转向了炫耀自己。
他咂摸着嘴里的红烧肉余香,又抿了一口小酒,身子往李建国这边凑了凑,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得意与神秘的猥琐笑容:“建国,我的好兄弟!哥哥我最近,可是走了桃花运了!”
李建国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给他斟满酒,配合地问道:“哦?大茂哥你这条件,有姑娘看上不是正常的?是哪家的姑娘,让你这么高兴?”
许大茂嘿嘿一笑,小眼睛闪着光,声音又压低了几分,仿佛在分享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说出来吓你一跳!是……娄家的姑娘!”
“娄家?”李建国适时地露出些许“惊讶”。
“对!就是那个……娄半城!听说过吧?”许大茂挺了挺胸脯,努力让自己显得更气派些,“他家的千金,娄晓娥!前几天他们厂里放内部电影,我去放的,散场后那娄小姐还特意过来跟我说了两句话,问电影机的事儿呢!那眼神,那语气……嘿嘿,兄弟我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他越说越得意,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成为娄家乘龙快婿,一步登天的美好未来:“你说,这要是真成了……哥哥我以后还能在这院里住?小汽车都得配上!到时候,带你去兜风!”
李建国看着他那副快要飘上天的样子,心中冷笑。他记得原着中许大茂最终确实娶了娄晓娥,但也正是这段婚姻,在风起云涌的年代里给他和娄晓娥都带来了无尽的磨难。他既然穿越而来,又与许大茂建立了这层“酒肉朋友”的关系,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尤其是看着娄晓娥,再往火坑里跳。当然,更重要的是,他需要许大茂这个人“活着”,并且“好好的”,在未来才能继续充当他的“工具人”和院里的“缓冲垫”。
他没有立刻反驳,而是等许大茂炫耀够了,才慢悠悠地拿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语气平淡,仿佛在聊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家常:
“大茂哥,娄半城……这名头确实响亮。”他先肯定了对方炫耀的资本,随即话锋不着痕迹地一转,“不过,兄弟我说句实在话,你听了别不爱听。”
许大茂正在兴头上,闻言一愣:“兄弟你说,咱哥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李建国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大茂哥,你是轧钢厂的放映员,正经的工人阶级,是‘工人艺术家’!这身份,根正苗红,走在哪儿腰杆都挺得直!这是你的根本。”
他顿了顿,观察着许大茂的神色,见其若有所思,才继续道:“那娄家是什么?是资本家。现在看着是风光,有钱有势。可这世道,谁能说得准将来?万一……我是说万一,将来政策有个什么风吹草动,起风了,你这工人阶级的身份,娶个资本家的女儿……”
他没有把话说完,留下足够的想象空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拿起酒瓶给许大茂空了的杯子满上,语气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诚恳:
“大茂哥,咱们是兄弟,我才跟你说这些。找媳妇,图的是什么?是踏实过日子!你现在工资不低,工作体面,找个成分好、有文化、模样周正的城里姑娘,安安稳稳过日子,不比什么都强?何必去攀那高枝?高处不胜寒啊。现在是看着风光,将来真要有点什么事,那可能就是……要命的事。”
最后四个字,李建国说得极轻,却像一把重锤,敲在了许大茂的心上。
许大茂脸上的得意笑容僵住了,他端着酒杯,半天没动。他本性精明算计,绝非蠢人。之前被“娄半城女婿”这个金光闪闪的名头冲昏了头脑,只看到了眼前的虚荣和可能的好处。此刻被李建国这番看似随意,实则切中要害的话一点,冷汗差点下来。
是啊!他是工人阶级!这是他的护身符!娄家是资本家……这成分……万一……他可是听说过一些关于成分不好的人家最近处境微妙的消息。李建国在丰泽园,接触的领导多,消息灵通,他这话……莫非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许大茂越想越觉得后怕。那点虚荣心在可能面临的巨大风险面前,瞬间显得微不足道。他猛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长长吐出一口带着酒气的浊气,再看向李建国时,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后怕。
“兄弟!我的亲兄弟!”许大茂一把抓住李建国的手,用力晃了晃,“你这话……真是醍醐灌顶!点醒哥哥我了!对对对!踏实过日子最重要!什么资本家小姐,都是虚的!还是兄弟你为我着想!这话,哥哥我记一辈子!”
他彻底打消了再去刻意接近娄晓娥的念头,甚至决定以后见到娄家的人都绕着走。什么小汽车,什么一步登天,都比不上自己工人阶级这顶“红帽子”来得实在!
李建国看着他这副样子,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他笑了笑,抽回手,夹了一筷子菜:“行了,大茂哥,明白就好。来,喝酒,吃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许大茂连连点头,心思却已经不在酒菜上了,反复琢磨着李建国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对李建国的“远见”和“仗义”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看似随意的几句点拨,如同在李建国编织的关系网上,又轻轻系上了一个关键的结。他不仅可能改变了一个女人未来的悲惨命运,也更牢固地将许大茂绑在了自己的船上。这种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潜移默化”,正是李建国在这复杂时代,安身立命、悄然布局的智慧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