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天色阴沉得厉害,空气闷得人透不过气,像是憋着一场迟迟不落的暴雨。李建国刚复习完一个单元的物理,正打算去空间里活动一下筋骨,就听见前院传来一阵压抑的、带着哭腔的争吵声,间或夹杂着几声痛苦的闷哼。
声音来自后院黄大婶家。
李建国皱了皱眉,放下书。黄大婶为人厚道,当初他和妹妹最难的时候,是黄大婶和张大娘偷偷接济过窝头。这份恩情,他一直记着。听这动静,怕是黄家出了什么麻烦事。
他走到自家门口,侧耳细听。声音断续传来:
“哎哟……妈,疼……疼死我了……”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嘶哑,带着高烧般的含糊。
“让你别去!让你别去跟那些人混!你偏不听!现在好了……”是黄大婶的声音,又急又气,更多的是心疼和恐惧,“这都三天了,越来越烫……伤口都流脓了!赤脚大夫开的药膏抹了根本不管用啊!”
“妈……我渴……”
接着是黄大婶压抑的啜泣和黄大叔沉重的叹气声。
李建国心里有了数。黄大婶的儿子黄志刚,在街道运输队当临时工,年轻气盛,好交朋友,估计是跟人起了冲突动了手,受了伤,现在伤口感染了。在这个青霉素金贵得堪比黄金、普通消炎药都稀缺的年代,伤口感染化脓引发高烧,处理不好是能要命的。
他转身回屋,闩上门,意识进入空间。
没有去管那些作物药材,他直奔茅屋里的“医案”角落。那里除了堆放的医书,还有他这段时间根据《神农本草经》、《肘后备急方》等古籍以及现代医书知识,利用空间药材炮制的一些半成品药材。他小心地打开几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
一包是研磨极细的三七粉,化瘀止血,消肿定痛。空间产的三七,有效成分含量极高。
一包是黄芩、黄连、黄柏按古法炮制后混合研磨的“三黄粉”,清热燥湿,泻火解毒,尤其对疮疡肿毒、热盛肉腐有效。
还有一小瓶用空间野菊花、金银花藤蒸馏提取的“清露”,气味清冽,有极佳的清热解毒、抗菌消炎之效。
最后,是一小罐用灵泉水和空间蜂蜡、芝麻油调制的“基础膏肓”,质地纯净,能隔绝外界污染,促进生肌。
他迅速在心中组合配伍:伤口化脓,热毒炽盛,当以清热解毒、祛腐生肌为主。三黄粉清解热毒,三七粉活血定痛、助新肉生长,清露增强抗菌并作为调和剂,基础膏肓作为基质和保护层。
比例需要斟酌。他快速回想医书上的类似案例和药物性味归经,结合自己对空间药材药性的感知(长期饮用灵泉和研读《内经》让他对药材的“气”有种模糊的直觉),确定了配比。动作麻利地将几样药粉按比例在干净的石臼中混合均匀,再滴入适量清露,最后用基础膏肓调和成一种深褐色、质地细腻、散发淡淡苦凉药香的膏状物。
他挖出一小勺,放在干净的小瓷碟里。剩下的仔细封好,放回原处。
退出空间,李建国没有自己出面。他走到正在外屋做针线活的岚韵身边,蹲下身,压低声音:“岚韵,帮哥一个忙。”
岚韵抬起头,见哥哥神色郑重,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
“后院黄大婶家志刚哥病了,伤口化脓发高烧,很危险。”李建国将那个小瓷碟和一个干净的小竹片递给她,“这是哥从一本老医书上看来的方子,自己配的一点药膏,对外伤化脓有奇效。你悄悄给黄大婶送去,就说是……说是你以前在乡下姥姥家,跟一个走方的老郎中学的土方子,家里正好还剩一点。记住,千万别说是我给的,就说你自己听说了,偷偷找出来的。”
岚韵虽然只有十岁,但经历变故后异常懂事。她看看哥哥,又看看那碟颜色奇怪但味道不难闻的药膏,重重点头:“我明白,哥。黄大婶是好人,以前帮过我们。”
李建国摸摸她的头:“机灵点,别让人看见。送了就回来,什么也别说。”
岚韵揣好小碟,像只灵巧的猫儿,悄无声息地溜出家门,贴着墙根,飞快地钻进后院。
李建国站在门后,静静听着。过了一会儿,他听见黄家屋门打开又关上的轻微声响,还有岚韵压低嗓音快速说话的声音,然后是黄大婶带着哽咽的道谢和关门声。
岚韵很快回来,小脸微红,眼睛亮晶晶的:“哥,送到了!黄大婶都快急哭了,听我说完,拿着药膏手都在抖,连声道谢,还非要塞给我一个煮鸡蛋,我没要。”
“嗯,做得对。”李建国点点头,“这件事,跟谁都别提,包括雨水。”
“我知道,这是我们和李婶家的秘密。”岚韵用力点头。
接下来两天,李建国表面如常,白天去丰泽园,晚上闭门复习,但暗中留意着后院的动静。第二天下午,他就没再听到黄志刚痛苦的呻吟。傍晚时分,看见黄大婶出来倒水,虽然眼睛还是红肿的,但眉宇间的绝望和恐惧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困惑。
第三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李建国家的门就被轻轻叩响了。开门一看,是黄大婶,手里提着个小竹篮,上面盖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
“建国,你妹妹……在家吗?”黄大婶声音还有些沙哑,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
“岚韵上学去了。黄大婶,您这是……”李建国让开身。
黄大婶进屋,关上门,放下篮子,一把抓住李建国的手,眼泪就下来了:“建国!大婶……大婶谢谢你们!谢谢岚韵那孩子!也……也谢谢你!”
李建国心里明白,面上却故作惊讶:“黄大婶,您这是怎么了?谢我们什么?”
“药!岚韵送来的那药膏!”黄大婶抹着眼泪,压着声音,却压不住话里的激动,“志刚那伤口,抹上当天晚上就不怎么疼了,烧也退下去一些。连着抹了两天,脓流干净了,伤口边上开始收口长新肉了!今天早上都能自己坐起来喝粥了!街道卫生站的大夫早上来看过,都直说‘奇迹’,问我们用了什么药……我们按岚韵说的,只说是老家一个土方子,用完了。大夫还直说可惜……”
她揭开篮子上盖的蓝布,里面是六个红皮鸡蛋,一小包红糖,还有两块崭新的毛巾。“这点东西,不值什么,是大婶一家一点心意。岚韵那孩子不肯说药是哪来的,但大婶不傻……那么灵的方子,那么好的药,肯定是……肯定是你这孩子有心。” 她看着李建国,眼里满是了然和感激,“大婶嘴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有数。从今往后,你们兄妹俩的事,就是大婶家的事!”
李建国推辞不过,只好收下鸡蛋和红糖,毛巾坚决退了回去。“黄大婶,您太客气了。当初要不是您和张大娘接济,我和岚韵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能帮上志刚哥,我们也高兴。这事儿,您心里知道就行,千万别往外说,省得麻烦。”
“我懂!我懂!”黄大婶连连点头,千恩万谢地走了。
送走黄大婶,李建国看着篮子里还带着母鸡体温的鸡蛋,轻轻舒了口气。
第一次将医书上的知识转化为实践,用于救治危急之人,并且成功了。这种成就感,与解开难题、提升厨艺都不同,它更沉重,也更温暖。那药膏里,不仅有三黄、三七的药性,更有灵泉水的生机和《内经》指导下的君臣佐使配伍之道。这次成功,验证了他选择的这条“医术”辅助之路,不仅有用,而且大有可为。
更重要的是,黄大婶一家,从此将成为他在这个四合院里,除了妹妹之外,最可靠、最铁杆的拥护者。这份基于救命之恩的信任和感激,远比任何利益交换都来得牢固。
他走到窗边,看着阴沉了几天终于透出一丝晴光的天空。
医术,不仅是安身立命的技能,也不仅是积累人脉的工具。它更是一份责任,一种力量,一种能够在关键时刻,扭转他人命运、守护自己在意之人的实实在在的能力。
这条路,他会继续走下去,低调而坚定地。而这次初试身手的成功,无疑给他注入了一剂强大的信心。
前路漫漫,但手中的“武器”,似乎又多了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