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城大学机械工程系的绘图室里,午后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洒进来,在橡木绘图板上投下一片明亮的光斑。
李建国站在绘图板前,手里握着绘图铅笔,眉头微蹙。
他面前摊开着两张已经完成大半的图纸——一张是小型人力脱粒机,另一张是畜力简易饲料粉碎机。
这是他为本学期《机械设计课程》准备的课外实践项目。教授在课堂上说过:“机械工程不是纸上谈兵,要解决实际问题。现在国家搞农业合作化,农村最需要什么?实用、便宜、好用的农机具!”
这句话点醒了李建国。
他想起前世在电视上看过的那些扶贫纪录片,想起偏远山区还在用最原始的方式打谷、碾米。1955年的中国农村,绝大多数地方连电都没有,大型农机更是遥不可及。
“要贴合实际……”李建国喃喃自语,手里的铅笔在图纸上轻轻敲着。
他设计的这台小型脱粒机,核心思路就两个字:简单。
没有复杂的传动机构,主要部件就几个:木制滚筒(表面钉上铁丝制成的齿)、手摇曲柄、谷物喂入槽、出料口。全部材料都可以在县城的铁匠铺和木匠铺解决,总重量控制在五十斤以内,两个人就能抬走。
但问题在于效率。
李建国在图纸旁边列了一串计算式:滚筒转速、铁丝齿间距、喂入量……他反复计算,想要在人力可及的范围内,达到最高的脱粒效率。
“这里加一个惯性飞轮?”他眼睛一亮。
在滚筒轴上加一个铸铁飞轮,利用惯性让滚筒转动更平稳,也能节省人力。飞轮可以用旧磨盘改造,农村随处可见。
铅笔在图纸上飞快地移动,修改着传动部分的设计。
“李建国,还没走啊?”
绘图室门口传来声音。是教《机械原理》的张教授,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戴着厚厚的眼镜。
“张教授。”李建国连忙站直,“我在改脱粒机的图纸。”
张教授走过来,俯身仔细看着图纸。看了足足三分钟,他直起身,推了推眼镜:“你这个设计……有点意思。完全不用电?”
“对,全人力。”李建国解释,“我查过资料,现在全国农村通电率不到5%。就是通了电的地方,也经常停电。所以我想,不如设计一个完全不用电的。”
“思路是对的。”张教授点头,“但你考虑过材料吗?你这个滚筒要包铁皮,农村哪有那么多铁?”
这个问题一针见血。
1955年,钢铁是战略物资。农村合作社想要买铁,得层层审批,还要工业券。
李建国沉吟片刻:“教授,如果……用竹片呢?把竹片削成齿状,钉在木滚筒上。竹子有弹性,不容易伤谷粒,而且农村到处都是。”
张教授眼睛一亮:“竹齿?有意思!你算过强度吗?”
“我这就算。”李建国抓起计算尺。
师生俩在绘图板前讨论起来,从材料强度说到传动效率,从制造成本说到维护难度。阳光慢慢西斜,绘图室里只剩下铅笔划过图纸的沙沙声和偶尔的讨论声。
晚上八点,丰泽园后厨。
李建国系着白围裙,手里炒勺翻飞,一道葱烧海参在他手里香气四溢。但他的心思,有一半还在那两张图纸上。
“小李,想什么呢?火候过了!”范师傅在旁边提醒。
李建国猛地回神,赶紧把海参出锅装盘。好在他基本功扎实,菜品依然完美。
“对不起范师傅,走神了。”李建国歉意地说。
范师傅摆摆手:“没事。看你心事重重的,遇到难处了?”
“在做一个设计,遇到点瓶颈。”李建国一边收拾灶台一边说。
“设计?你不是学机械的吗?设计机器?”
“嗯,给农村设计的小农机。”李建国简单说了说脱粒机和粉碎机的想法。
范师傅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你等等。”
他转身去了后面的小仓库,几分钟后拿着一个木盒子回来。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套旧工具:手摇钻、锉刀、小锤子……
“这是我爹留下来的。”范师傅说,“他以前是木匠。我小时候看他做过打谷机,跟你说的那个有点像,但更简单。”
李建国眼睛亮了:“范师傅,您还记得怎么做吗?”
“记得个大概。”范师傅比划着,“就是一个木架子,上面有个带齿的辊子,用脚踩的。不过那玩意儿费劲,一天下来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脚踩式!
李建国脑子里灵光一闪。对啊,为什么非要用手摇?脚踩的力更大,而且可以双手喂入谷物,效率更高!
他恨不得现在就拿出纸笔画下来。
“范师傅,太谢谢您了!”李建国由衷地说,“您这一句话,解决了大问题!”
范师傅笑了:“我一个厨子,懂什么机器。不过你要是真做出来了,告诉我一声,我也看看新鲜。”
“一定!”
夜里十一点,李建国终于回到家。
妹妹岚韵已经睡了,桌上留着一张字条:“哥,锅里给你热着粥。我数学考了98分,老师表扬我了。——岚韵”
李建国心里一暖。他轻手轻脚地喝了粥,洗漱完毕,却没有立刻睡觉。
他锁好房门,意念一动,进入了玉佩空间。
空间里永远是适宜的温度和光线。他没有去看那些长势喜人的庄稼和牲畜,径直走到茅草屋的书桌前——这里被他改造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台。
桌上摊开着一大叠图纸和资料。
李建国坐下来,点燃煤油灯(空间里用煤油灯纯粹是为了感觉,其实不需要)。他重新铺开脱粒机的图纸,把范师傅说的“脚踩式”思路加进去。
脚踏板、连杆机构、飞轮、离合装置……一个个部件在图纸上逐渐成型。
他画得极其认真,每一个尺寸都反复计算。空间里的时间流速慢,他有足够的时间思考。
画到凌晨三点(外界时间大概过去一个半小时),脱粒机的设计基本完成。这台机器如果造出来,一个人操作,一天能脱粒五百斤稻谷——比传统手工摔打快五倍以上。
而且所有材料:木头、竹子、少量铁件、麻绳……全部可以在农村就地解决。造价不会超过二十块钱,一个合作社完全负担得起。
李建国放下铅笔,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但他没有休息,又铺开了第二张图纸:畜力简易饲料粉碎机。
这个设计更简单,核心就是一个石磨改装的粉碎辊,用畜力(驴、骡子甚至牛)拉动。可以用来粉碎玉米秆、豆粕、干草,做成牲畜饲料。
农村合作化以后,集体饲养的牲畜越来越多,饲料是个大问题。很多地方还在用铡刀手工切草,效率低下。
李建国设计的这台粉碎机,一小时能处理两百斤干草。关键是结构简单,一个木匠带个铁匠就能做,维护也容易。
他一边画,一边想起去年暑假跟陈主任下乡调研时看到的场景:农民用最原始的工具劳作,汗流浃背,效率却很低。一个壮劳力一天割不完一亩稻子,脱粒更要花上好几天。
“如果能把这些机器推广开……”李建国心里涌起一股热流。
他不是圣人,也有私心。设计这些农机,是为了课程成绩,也是为了将来在机械领域打开局面。但更重要的是,他是真的想为这个时代的农民做点什么。
前世他是企业家,知道技术变革的力量。一台小小的机器,可能改变一个家庭、一个村子的命运。
铅笔在图纸上游走,粉碎机的结构逐渐清晰:进料斗、粉碎室、出料口、传动装置……每一个细节都经过反复推敲。
他特别注重安全性——旋转部件要有防护罩,紧急制动装置要考虑周全。这个年代安全意识薄弱,他可不想自己设计的机器出事故。
画完最后一笔,天已经蒙蒙亮了(外界时间)。
李建国仔细检查了两张图纸,确认没有疏漏。然后他把图纸收好,锁进空间书桌的抽屉里——这里最安全。
离开空间前,他走到那口古井边,舀起一瓢灵泉水喝下。
清凉的泉水下肚,疲惫一扫而空,思路也变得更加清晰。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图纸画出来了,怎么验证?总不能直接拿去给教授看,说是自己凭空想出来的吧?
得有个“实践基础”。
李建国心里有了计划:找个周末,去郊区的农村转转,跟老农聊聊,看看实际情况。甚至可以自己动手做个模型,用空间里的材料先试制一个缩小版。
反正空间里工具齐全,木材、竹子都有。失败了也没人知道,可以反复试验。
想到这里,他心情轻松了许多。
意念微动,回到现实世界。窗外已经透出鱼肚白,远处传来第一班电车的叮当声。
新的一天开始了。
李建国躺到床上,闭上眼睛。脑子里还在想着图纸的细节:脱粒机的齿间距要不要再调整?粉碎机的筛网孔径多大合适?
想着想着,他沉沉睡去。
梦里,他看见金色的稻浪中,一台台简单的小机器在运转。农民们笑着,擦着汗,说着:“这下可省劲多了……”
而在书桌抽屉里,那两张图纸静静地躺着。
它们不只是一些线条和数字。
它们是种子,是火种,是一个来自未来的灵魂,为这个时代献上的第一份礼物。
虽然现在还只是图纸,但总有一天,它们会变成真正的机器,在广阔的土地上隆隆作响。
而那,将是另一段故事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