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盛京的城墙在月光下勾勒出巍峨的轮廓。苏云薇避开守城的士兵,身形如鬼魅般穿梭在寂静的街巷,死白的面颊在夜色中泛着冷光,唯有掌心的倾世之玉散发着微弱的黑气,与她周身的尸气交织相融。
一路从墨河秘境赶回盛京,她斩了无数拦路的小妖,那些吸食人血、残害生灵的孽障,在倾世之玉的邪气与她的僵尸之力面前不堪一击。遇到打不过的大妖,她便借着夜色遁走,凭借着僵尸不知疲倦的优势迂回周旋,硬生生闯过了一道道险关。这一路的厮杀,让她的修为在不知不觉中稳步增长,尸气愈发凝练,对倾世之玉的掌控也愈发熟练。
终于,静公主府的轮廓映入眼帘。苏云薇心中一紧,加快脚步,翻墙而入,落在了后院的僻静角落。循着婴儿微弱的啼哭,她悄无声息地靠近一间灯火通明的厢房,推开门,便看到姒婴正坐在床边,笨拙地哄着襁褓中的叶冰裳。
姒婴身着黑衣,指尖轻柔地拍着婴儿的后背,脸上褪去了往日的杀伐之气,多了一丝罕见的柔和。叶冰裳似乎有些不安,小眉头皱着,时不时发出一声软糯的啼哭。
“冰裳……”苏云薇轻声唤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姒婴回头,看到她平安归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恢复了平静:“你回来了。”
苏云薇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从姒婴怀中接过女儿。叶冰裳的小脸依旧皱巴巴的,却比出生时圆润了些许,温热的小身子贴在她冰冷的怀中,竟让她那早已失去温度的心脏,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暖意。她低头,鼻尖蹭了蹭女儿柔软的胎发,心中悬着的巨石终于落地,连日来的疲惫与厮杀带来的戾气,在这一刻尽数消散。
“娘回来了……我的冰裳乖,不哭了……”苏云薇轻轻哼起了民间妇人哄孩子时唱过的摇篮曲,声音温柔,带着冰冷的质感,却异常动听。叶冰裳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啼哭渐渐止住,小脑袋在她怀中蹭了蹭,沉沉睡去。
抱着女儿,苏云薇坐在床边,与姒婴说起了这一路的见闻——墨河秘境的凶险、倾世之玉的神奇、稷泽陨灭的真相,还有沿途妖魔横行、百姓遭殃的惨状。
她越说越激动,眼中满是焦急:“姒婴,你不知道,那些妖魔有多猖狂!稷泽已死,荒渊结界失效,无数大妖小妖出来残害生灵,而仙门之人却坐视不管,任由人间生灵涂炭!”
姒婴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神色依旧平静:“我知道。惊灭早已告诉我了。”
“你知道?”苏云薇愣住了,“那你为何不出手?以你的实力,只要你肯出手,那些妖魔定不敢如此肆无忌惮!”
姒婴抬眸,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我为何要出手?人间的死活,与我何干?”
她冷笑一声,她曾经也是人,自然也厌恶人,就是她的亲人,将她抛弃,献祭!若不是遇上姐姐,早就变成妖怪了!“那些妖魔虽是同族,却也与我无冤无仇,我没必要为了凡人,去杀自己的同族。”
“可那些凡人是无辜的!”苏云薇急切地说道,“他们被妖魔残害,家破人亡,苦不堪言!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吗?”
“我在乎的,从来只有姐姐妺女和魔神大人。”姒婴的声音冷了下来,“其他的人或事,生死荣辱,皆与我无关。”
苏云薇还想再说,却见姒婴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周身黑气微微翻涌:“你再多言,便别怪我不客气。”
看着姒婴动怒的模样,苏云薇心中一凛,不敢再继续哀求。她知道姒婴的性子,冷漠决绝,一旦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可她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人间沦为炼狱。
沉默片刻,苏云薇抱着女儿的手臂紧了紧,缓缓开口:“姒婴,我知道你不在乎凡人的死活。可冰裳呢?她是妺女姐姐的转世,她的命格是千古女帝,注定要历经劫难,执掌乾坤。可你看看现在的人间,妖魔横行,民不聊生,她还没长大,这人间便已乱成了这样,她的历劫之路,怕是难以为继。”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不知道我们已经被困在这样的轮回里多少世了,每一世,冰裳都要遭受无尽的折磨,历劫屡屡失败。这一世,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了倾世之玉,有了你的守护,难道还要让她重蹈覆辙吗?”
提到妺女和叶冰裳的历劫,姒婴的神色终于有了松动。她沉默地看着襁褓中熟睡的婴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可以不在乎凡人的死活,却不能不在乎姐姐的转世,不能让姐姐的历劫再次失败。
“让我帮凡人杀同族,不可能。”姒婴最终沉声道,“但我可以约束他们。”
苏云薇心中一喜:“你愿意约束那些妖魔?”
“我会传下命令,让盛京及周边的妖魔,不得再明目张胆地残害生灵。”姒婴说道,“否则,便是与我姒婴为敌。”
有了姒婴这句话,苏云薇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大半。她知道,姒婴在妖魔中的威慑力极强,只要她发话,那些妖魔定然不敢再肆意妄为。
果然,没过几日,盛京及周边的妖魔作乱便收敛了许多。街头巷尾再也看不到妖魔公然伤人的景象,百姓们终于敢走出家门,恢复了往日的生活秩序。
可苏云薇心中清楚,这只是权宜之计。那些妖魔并未真正安分,只是换了一种更为隐蔽的方式作恶——他们暗中与一些贪生怕死的官员、乡绅勾结,要求每年上供一定数量的活人,用于血祭,以此来满足他们的嗜血欲望。
官员和乡绅为了自保,便压榨百姓,将无辜之人当作祭品献给妖魔,一时间,暗地里怨声载道,人人自危。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苏云薇忧心忡忡地对姒婴说道,“治标不治本,迟早还会出乱子。”
姒婴对此却并不在意:“我已约束了他们,不再公然作乱,这已是极限。至于暗地里的勾当,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苏云薇知道,姒婴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天大的让步,她不能再强求。好在,魔界之人已经发话约束妖魔,仙门那边,按理说也该有所作为了。
这一点,无需苏云薇提醒,盛王和景王便比她更为着急。毕竟,若是百姓都被妖魔残害殆尽,或是被当作祭品血祭,他们的江山社稷便会摇摇欲坠,皇帝之位也坐不安稳。
很快,盛王便派遣使者,带着丰厚的贡品,前往仙门求援,恳请仙门弟子下山,铲除妖魔,还人间太平。
可使者一去便是数月,回来时却带来了仙门的答复——仙门避世修行,不问人间纷争,凡间之事,自有凡间的帝王处理,仙门不便插手。
“虚伪!”苏云薇得知消息后,忍不住冷笑出声。她前世便知晓仙门的德行,表面上道貌岸然,自诩清高,实则贪得无厌。两国皇帝每年上供的奇珍异宝、金银财宝,他们收得心安理得,毫无心虚之意;可当人间真正需要他们出手相助时,却摆出一副“避世修行”的姿态,对百姓的苦难视而不见。
盛王和景王得知仙门的答复后,也是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仙门势力强大,远在深山之中,他们虽是人间帝王,却也无法强迫仙门弟子下山。
一时间,人间的局势再次陷入僵局。明面上妖魔不敢作乱,暗地里血祭不断;帝王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仙门冷眼旁观,坐视不理。
苏云薇抱着怀中的叶冰裳,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光,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仙门靠不住,姒婴只愿约束不愿除魔,那便只能靠她自己。
她如今手握倾世之玉,修为日渐精深,又有不死之身。纵然她是僵尸,活在黑暗之中,也定要护住这人间的安宁,护住她的女儿,让叶冰裳能在一个安稳的世间长大,顺利历劫,夺回属于她的一切。
前路依旧艰难,但苏云薇心中已没有了迷茫。她知道,她的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