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的风依旧暖,却吹不散女魃心头的躁郁。近来她修炼时总觉火灵之力滞涩,丹田处灼热难耐,稍一催动便险些失控,将身旁的赤焰草烤得焦黑。
姒婴见她频频蹙眉,便采来最清甜的凝露花泡水,却也只能稍稍缓解她的心烦意乱——这是她修炼数千年,头一次遇上如此顽固的瓶颈。
这般心绪不宁的第三日,赤水边缘忽然传来一阵腥腐之气,打破了往日的宁静。
女魃正坐在草庐前调息,抬眼便见一团黏腻的污秽肉泥蠕动着袭来,肉泥上嵌着数只浑浊的眼珠,还发出嘶哑的人声:“吾乃上古妖王谛冕,此地名山灵秀,愿与旱神共治此地,共享灵力……”
那肉泥浑身散发着魑魅魍魉的污浊之气,触目所及皆是令人作呕的黏液,女魃眼底寒光一闪,不等他说完,指尖便凝出一道烈焰,直直射向那团肉泥:“滚。”
烈焰触碰到污秽的瞬间,发出“滋滋”的灼烧声,伴随着刺鼻的恶臭。
谛冕惨叫一声,肉泥迅速收缩,竟是不惧火焰,反而贪婪地吸收着些许火灵余韵:“好精纯的火灵!旱神果然名不虚传……”
他本体生于幽冥最深处的魑魅之地,靠吞噬无数大妖魔与污浊之气成道,如今已是魍之主,最喜吸食单纯精纯的灵力滋养自身。
女魃见状,眉峰皱得更紧,掌心火焰暴涨,化作一道火墙将肉泥困住:“再敢踏入赤水半步,便将你焚成飞灰。”
她本不欲多造杀孽,可这谛冕的本体实在不堪,且气息阴邪,绝非善类。
谛冕感知到火墙的威压,知道不是对手,黏液包裹着身体迅速后退,嘶哑的笑声却留在原地:“旱神何必动怒?日后我们自有再见之日……”话音未落,便已遁入赤沙深处,消失不见。
姒婴捂着鼻子跑过来,满脸嫌恶:“姐姐,那是什么东西?好臭!”
“一只靠吞噬为生的小妖,不足为惧。”女魃挥手驱散空气中的恶臭,指尖的火焰却久久未熄——方才那谛冕身上的污浊之气,竟让她丹田处的躁郁更甚,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牵引着她的火灵之力。
本以为只是一场插曲,谁知不过数日,一群小巧玲珑的赤水精灵便哭哭啼啼地跑到草庐前,为首的精灵翅膀上还沾着血迹:“旱神姐姐,救救我们!最近族里的伙伴出去采灵草,再也没有回来,我们循着踪迹找去,只看到一片被污浊之气浸染的赤沙……”
女魃心中一沉,猛地站起身。赤水精灵生性单纯,灵力精纯却毫无攻击力,正是谛冕这种魔物最觊觎的养料。她安抚好精灵们,转身对姒婴道:“你守好草庐,我去去就回。”
说罢,她循着精灵指引的方向追去,火灵之力化作无形的探知,很快便捕捉到那股熟悉的腥腐之气。
一路追踪,污浊之气越来越浓郁,最终停在了凤凰族的结界之外——那谛冕竟逃到了凤凰族的领地边缘,借着凤凰族的灵气掩盖了自身踪迹。
女魃站在结界外,眸色沉沉。凤凰族乃上古神族后裔,结界坚固,且族中火灵之力与她同源,她若强行闯入,难免引发冲突。而谛冕显然是算准了这一点,才躲在此地。
她俯身查看地面,赤沙上残留着精灵的灵力碎片,还有谛冕黏液的痕迹——显然那些失踪的小精灵,已尽数被他吞噬。女魃指尖火焰熊熊燃烧,心中的躁郁与怒意交织,却终究没有贸然闯入凤凰族结界。
“谛冕……”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火灵之力在掌心凝聚又散去,“下次再让我遇上,必不饶你。”
转身返回赤水的路上,女魃心中忽然清明了些许——或许这瓶颈,正是因为她久居赤水,太过安逸,少了当年征战沙场的锐气。而谛冕的出现,以及小精灵的惨死,恰是给她提了个醒:这三界虽平和,却从未真正太平。
回到草庐时,姒婴正焦急地等候在门口,见她回来,立刻迎了上去:“姐姐,找到小精灵了吗?”
女魃摇了摇头,将事情原委告知她,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那谛冕躲进了凤凰族地界,暂不可追。但他既已盯上赤水的灵力,日后必定还会再来。”
赤鳞兽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心,喷吐着暖融融的小火苗。
女魃抚摸着赤鳞兽的独角,眼底的躁郁渐渐化为坚定——修炼瓶颈也好,谛冕作祟也罢,只要她守着赤水,护着身边的人,便没什么可惧的。
赤水的风卷着赤沙,吹到凤凰族结界时,被一层温润的金光挡在外侧。
女魃收敛周身火灵之力,对着结界躬身行礼:“赤水旱神女魃,有事求见凤凰王,事关贵族安危,还望通传。”
不多时,结界缓缓开启,一位身着赤金羽衣的侍女引她入内。凤凰族领地云雾缭绕,梧桐木参天,枝头栖息着五彩斑斓的凤凰,灵韵盎然。
大殿之上,凤凰王端坐于琉璃宝座,周身霞光流转,威严自生:“旱神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前日有一魔物谛冕,闯入赤水吞噬精灵,其本体为污秽肉泥,靠吸食精纯灵力与污浊之气修行,如今逃至贵族结界外。此獠阴险狡诈,专挑灵力纯净者下手,我追踪其气息而来,却发现贵族结界有被动过的痕迹,似是有人刻意遮掩了他的踪迹。”
女魃直言不讳,指尖凝出一缕谛冕的污浊之气,“且我察觉,族中似有精纯灵力外泄,恐已遭其觊觎。”
凤凰王脸色一沉,猛地拍案而起:“竟有此事?”
他当即下令彻查,不多时,长老便来回报——族中至宝“涅盘玉髓”失窃,此物能滋养神魂、修复伤势,正是魔物疗伤的绝佳养料,而看管宝库的侍卫曾见初凰公主近日频繁出入宝库附近。
凤凰王心头一紧,带着女魃直奔初凰的闺房。两人快步赶去,污浊之气越来越清晰,与涅盘玉髓的清润灵气交织在一起。最终停在了一座雅致的闺房前。
房门虚掩,里面传来男女调笑之声,夹杂着暧昧的喘息。凤凰王脸色铁青,猛地推开房门——
推开虚掩的房门,眼前景象让凤凰王目眦欲裂:
闺房内一片狼藉,锦被散乱在地,一位身着白衣、面如冠玉的俊俏男仙正斜倚在榻边,而那男仙腰间,赫然挂着一方赤色鸳鸯肚兜,正是初凰的贴身之物。
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涅盘玉髓气息,正是谛冕所化。
而他身旁,初凰赤着身体,发丝凌乱地贴在肩头,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潮红,见凤凰王闯入,慌忙想要遮掩,却被谛冕一把拉住。
更刺眼的是,初凰腰间本该佩戴的凤凰族空间玉佩不见了踪影,而谛冕的手腕上,赫然缠着用凤凰羽织成的疗伤丝带,丝带间还残留着涅盘玉髓的光泽——显然,是初凰偷了宝物,为他疗伤,还动用了族中秘术遮掩他的魔物气息。
“该死的魔物,你竟敢欺骗我女,盗取我族宝物。”
“父王!”初凰声音发颤,却依旧挡在谛冕身前,“阿冕不是魔物,他是真心待我的,求您不要伤害他!”
“真心待你?”凤凰王勃然大怒,指着谛冕,声音震得房梁作响,“他乃是魍之主谛冕,本体是吞噬无数精怪的污秽肉泥,你偷涅盘玉髓为他疗伤,帮他遮掩踪迹,可知他吸食了多少无辜生灵的灵力?”
女魃亦上前一步,眸色冰冷:“赤水数十位精灵,已尽数被他吞噬,你以为他对你的情意,不是贪图凤凰族的精纯灵力?”
谛冕脸上的柔情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阴鸷与不屑。他猛地发力,将赤身的初凰死死拽到身前,当作挡箭牌,掌心凝聚起污浊之气,对着凤凰王冷笑:“凤凰王倒是眼尖,可惜啊,你这宝贝女儿,早就被我拿捏得死死的。”
初凰浑身一颤,抬头望着谛冕冰冷的眼神,那些甜言蜜语仿佛还在耳畔,可他此刻的动作,却满是利用与算计。
她心如刀绞,却依旧咬着牙,对着凤凰王喊道:“父王,此事与阿冕无关,是我自愿的!他没有伤害我,求您放他走!”
“自愿?”谛冕嗤笑一声,指尖的污浊之气几乎要碰到初凰的肌肤,“若不是你有凤凰族的宝物,有利用价值,你以为我会多看你一眼?”
这句话如同一把尖刀,刺穿了初凰最后的幻想。她泪水夺眶而出,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却依旧没有躲开,反而将谛冕护得更紧:“就算是利用,我也认了!父王,阿冕重伤未愈,你们不能杀他!”
说罢,她猛地抬手,掌心出现一枚刻着“宇”字的令牌——那是上清境宇神赐予她的信物,凭此可短暂借用空间之力。
初凰闭上眼,催动全身灵力,令牌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光芒,房间内出现一道扭曲的空间裂缝。
“你敢!”凤凰王怒不可遏,想要阻止,却被初凰用最后的灵力布下一道屏障。
谛冕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毫不留恋地推开初凰,转身便要钻入空间裂缝。
初凰踉跄着摔倒在地,赤身暴露在众人面前,却依旧嘶喊着:“阿冕,快走!”
女魃见状,指尖火焰暴涨,直直射向谛冕的后心。可空间裂缝已完全展开,谛冕只回头留下一声嘲讽的冷笑,便消失在裂缝中。
裂缝闭合的瞬间,初凰耗尽灵力,瘫倒在地,泪水混合着绝望,浸湿了身下的锦缎。
凤凰王看着女儿狼狈的模样,又气又痛,浑身颤抖:“你可知你做了什么?你帮着魔物逃脱,他日他卷土重来,不仅会害了凤凰族,还会让三界生灵涂炭!”
初凰趴在地上,声音嘶哑:“我知道……可我控制不住自己……父王,我对不起凤凰族,对不起你……”
女魃收回火焰,眸色沉沉。她看着初凰绝望的背影,又望向空间裂缝消失的方向,心中清楚,谛冕此去,必定会卷土重来,而初凰与宇神的关联,也让这件事变得更加复杂。
“凤凰王,”女魃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凝重,“谛冕借宇神的空间之力逃脱,日后恐会借助魔界势力壮大,我们需早做准备。”
凤凰王深吸一口气,挥手让侍女带初凰下去更衣疗伤,眼底满是疲惫与决绝:“旱神所言极是,此事因我女儿而起,凤凰族定会与你一同追杀谛冕,绝不让他再为祸三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