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侯府采买贪墨，二哥揪出蛀虫！
针线房青禾的事刚过没几天，侯府瞧着是清静了，可水底下总藏着暗流。
这天下午，柳念薇正被沈氏抱着在窗边认绣样上的花儿，就听见外头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又急又重，像是要把地砖踩裂了。帘子一掀，二哥柳彦博风风火火闯了进来，他如今十五六岁，个头蹿得老高，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箭袖袍子，脸上不是往日嬉笑的模样，倒是绷得紧紧的，手里还攥着几张皱巴巴的纸。
“母亲！”他连礼都忘了行，直接把那几张纸拍到沈氏面前的炕桌上，“您瞧瞧这个！这帮孙子，胆儿也太肥了！”
沈氏被他吓了一跳，拍拍怀里受惊的柳念薇，蹙眉道：“怎么了这是？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柳念薇也好奇地看向二哥和那几张纸。
【二哥怎么气成这样？像头发怒的小豹子。】她心里想着。
柳彦博喘了口气，指着那几张纸：“这是咱们府上这季度跟‘隆盛昌’粮行的采买单子！母亲您看，上面记着买上等粳米一百石，陈米五十石，还有各色杂粮、油、盐若干。价格……价格倒是市价。”
沈氏拿起单子看了看，没看出问题：“价格无差，数量也对得上库房入库记录，怎么了？”
“对得上？”柳彦博冷笑一声，从怀里又掏出另一叠明显更旧、边角磨损的纸，“您再看看这个！这是我今儿个上午，瞒着所有人，亲自去隆盛昌找他们老掌柜‘喝茶’，连哄带吓，从他后柜旧账里翻出来的！是他们留底的、咱们府上真正的购货底单！”
他把两张单子并排放到沈氏眼前，手指点着关键处：“您比对比对！府里留的这张，记着一百石上等粳米，每石一两二钱。隆盛昌的底单呢？写的是一百石‘次等粳米’，每石九钱！差价三钱！一百石就是三十两银子！还有这陈米，府单写五十石，每石八钱。底单呢？是‘仓底霉米’六十石！每石才六钱五分！他们不仅以次充好，还虚报了十石的量！光这两项，一季下来，贪墨的差价就不下五十两！”
沈氏的脸色瞬间变了，她拿起两张单子，对着光仔细比对笔迹、印章和细节。府里的单子字迹工整，盖着隆盛昌的印。隆盛昌的底单字迹潦草些，但印章和经手人画押俱全，显然更真实。
“这……隆盛昌是老字号，与府上合作多年，怎会……”沈氏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老字号？”柳彦博嗤笑，“母亲，您再想想，咱们府上负责外院采买的是谁？跟隆盛昌对接的又是谁？”
沈氏脑中闪过一个人名：“是……冯管事？他可是府里的老人了，你父亲都夸过他办事稳妥。”
“稳妥？”柳彦博气得在屋里转了个圈，“稳妥地往自己口袋里划拉银子呢！我打听过了，这冯管事跟隆盛昌现在的二掌柜是表亲！他们里应外合，做假账，以次充好，虚报数量，贪墨的银子对半分！这还只是粮行一项！其他的采买，布匹、煤炭、药材、甚至过年用的烟花爆竹，指不定有多少猫腻！”
柳念薇听得瞪大了眼睛。她虽然对银钱数目没概念，但“以次充好”、“虚报”、“贪墨”这些词她懂。
【冯管事？】她努力回忆，好像是个圆脸、总是笑眯眯、见人就点头哈腰的中年男人，以前来给娘亲回话时，还给她带过外面买的芝麻糖。原来是个笑面虎大蛀虫！
“你有证据吗？除了这两张单子。”沈氏冷静下来，问。涉及多年老仆，又是采买这样的要害位置，必须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柳彦博胸有成竹：“当然有！我让我的小厮铁头，这两日就盯着冯管事和他那个在隆盛昌的表亲。昨天后晌，亲眼看见他俩在城西‘醉仙楼’雅间碰头，冯管事递过去一个沉甸甸的包袱，那表亲掂了掂，笑得见牙不见眼！铁头机灵，扮作跑堂进去送热水，瞄见桌上散着些银锭子！今天一早，我又让铁头去隆盛昌后门盯着，果然见他们往咱们府上送米的车里，最底下那几袋，跟面上那些‘上等米’的麻袋标记都不一样，更旧更破！”
【哇！二哥好厉害！像个侦探！】柳念薇听得入神，心里给二哥点赞，【还派人跟踪，亲眼看到分赃！】
沈氏沉吟片刻，眼中闪过决断：“此事非同小可。彦博，你做得好，但先不要声张，以免打草惊蛇。这冯管事在府里经营多年，耳目众多。我们需得……”
她话没说完，柳念薇忽然伸出小手，扯了扯沈氏的衣袖，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她，心里冒出一个主意：
【娘亲，既然他们要送货来，我们能不能……来个当场验货？】她努力组织着想法，【比如，明天不是该送这个月的米粮了吗？就让冯管事照常安排接收。但是，爹爹或者娘亲可以突然去‘看看’，随机打开几袋‘上等米’检查。再让二哥带人悄悄去库房，把以前送的‘上等米’也抽样打开比对。如果新旧米质量不一样，或者袋子里混着坏米，他就赖不掉了！还有那个隆盛昌的表亲，让二哥想办法把他‘请’到府里来‘对账’，当面锣对面鼓，看他们还怎么串供！】
这一连串清晰的操作思路，通过心声完整地传递给了沈氏和柳彦博。
柳彦博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小妹这主意妙啊！当场抓现行，人赃并获！看那老小子还怎么狡辩！”
沈氏也点头：“就这么办。彦博，你继续盯着冯管事和隆盛昌那边的动静，尤其是他们下次交货的时间。我来安排‘突然检查’的事宜，需做得自然，不能让他起疑。至于‘请’那位二掌柜……”她看向儿子，“你有把握吗？”
柳彦博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母亲放心，儿子别的不行，三教九流的朋友认识几个。保管让那姓孙的二掌柜，‘心甘情愿’、‘准时准点’地来咱们府上做客！”
计划定下，分头行动。
第二天，果然到了府里每月固定接收粮米的日子。冯管事早早就在二门外候着，指挥着隆盛昌的伙计将一袋袋粮食卸下车，搬进库房。他脸上依旧是那副谦卑又尽责的表情，不时吆喝着：“小心点！这都是上等精米，别撒了！”“这边记上，粳米一百袋，陈米五十袋，数目点清！”
一切看似井然有序。冯管事心里正盘算着这个月又能落下多少油水，盘算着晚上去哪里喝两盅，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抬头一看，魂儿差点吓飞了——侯爷柳承业竟背着手，带着两个长随，缓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侯……侯爷！”冯管事连忙迎上去，脸上笑容有些僵硬，“您怎么到这儿来了？这儿脏乱，小心污了您的鞋。”
柳承业面色平淡：“路过，看看。这月粮米可还妥当？”
“妥当！妥当得很！”冯管事忙不迭地说，“都是按府里要求，上好的粳米，您瞧这袋子，这成色……”他指着车上还没来得及卸下的一袋米。
柳承业随意地点点头，却忽然道：“打开一袋我瞧瞧。近来朝中同僚说起京中米价浮动，品质也参差不齐。”
冯管事心里咯噔一下，但不敢违抗，连忙让人解开一袋米的口绳。雪白饱满的米粒露出来，看着确实不错。
柳承业伸手捞了一把，在掌心看了看，又捻了捻，忽然将米粒凑到鼻尖闻了闻，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米，看着白，闻着却少了新米那股天然的清香，反而隐隐有股陈仓气。而且手感也略有些发涩。
“再开几袋。”柳承业语气不变。
冯管事冷汗下来了，硬着头皮又让人开了两三袋。有的看着还行，有的就明显能看到米粒颜色不那么均匀，夹杂着些碎米。
就在这时，柳彦博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他的小厮铁头和两个家丁。铁头手里捧着个小簸箕，里面装着些米。
“爹！您在这儿呢！”柳彦博嚷嚷着，“巧了！我刚去库房，想着看看咱们府里存的米还有多少，随手舀了点以前存的‘上等粳米’。您瞅瞅，跟今天新送的这批，好像……不太一样啊？” 说着，把簸箕递到柳承业面前。
簸箕里的米粒，明显更晶莹透亮，颗粒饱满均匀，散发着淡淡的米香。而地上刚打开的几袋“上等粳米”，在两相比较下，顿时相形见绌，颜色发暗，颗粒也不够饱满。
冯管事脸色瞬间惨白，腿肚子开始转筋。
柳承业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冯管事，这是怎么回事？同样的‘上等粳米’，为何新旧成色相差如此之大？”
“侯爷……这……这可能是……是新米和陈米放一起，难免……难免有些差异……隆盛昌那边也许……”冯管事语无伦次，还想把责任往外推。
“隆盛昌？”柳彦博笑嘻嘻地插话，“巧了，儿子我刚在门口，碰到隆盛昌的孙二掌柜，说是来回禀一些账目小事，儿子就顺道把他‘请’进来了。孙二掌柜，您来得正好，快来给解释解释，这米是怎么回事？”
只见一个穿着绸衫、身材微胖、此刻却面如土色的中年男人，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家丁“陪着”，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正是隆盛昌的二掌柜孙有财。
孙有财一看到眼前这阵仗，再看到地上打开的米袋和柳彦博手里的米，还有柳承业那冰冷的眼神，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吓得浑身筛糠，扑通就跪下了：“侯……侯爷饶命！小的……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啊！是……是冯管事他……他说府上不在乎这些细微差别，让我们以次充好，差价……差价我们平分……账目都是按他的要求做的假账啊！”
冯管事眼前一黑，知道全完了，也跟着瘫跪在地，痛哭流涕：“侯爷！侯爷饶命啊！小人……小人是一时糊涂，猪油蒙了心！求侯爷看在小人多年伺候的份上……”
“多年伺候？”柳承业怒极反笑，“就是仗着多年伺候，熟知府中规矩漏洞，才敢如此胆大包天，内外勾结，蛀蚀主家！来人！将冯管事、孙有财拿下！查封冯家，搜查所有财物、账目！所有牵涉此案的店铺、人员，一并彻查！从重惩处，绝不姑息！”
一场迅雷不及掩耳的抓捕和清算就此展开。冯管事多年贪墨的赃款被起出，数额惊人。隆盛昌也被牵连，声誉扫地。侯府以此为戒，彻底整顿了所有对外采买渠道，建立了更严格的审核、验收和轮岗制度。
经此一事，柳彦博在府中的地位和能力得到了充分展现，连柳承业都对他刮目相看。而柳念薇那恰到好处、直指关键的“心声献策”，再次在关键时刻推动了事情的完美解决。
【二哥真棒！】事后，柳念薇被柳彦博高兴地举高高时，心里甜甜地想，【赶走了大蛀虫，以后咱们家买东西，就不会被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