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之事，让“沈青瓷”三个字在京城底层百姓中，彻底封神。
连带着百草堂的门槛，这几日都快被踏破了。不过这回，来的可不全是病人。
“沈神医！这是自家种的菜，您尝尝鲜！”
“俺家婆娘纳的鞋底，您别嫌弃！”
“刚出锅的馍，还热乎着！”
质朴的百姓拿不出金银，只能用最朴实的方式表达感激。后院很快堆满了各种瓜果蔬菜、鸡蛋布匹，搞得李仁又是感动又是头疼——这都快能开杂货铺了！
沈青瓷看着这一幕，清冷的眉眼间也难得染上一丝暖意。民心所向，有时比万两黄金更重。
但这般热闹景象，显然刺痛了某些人的眼。
……
璟王府，书房。
燕知珩听着暗探汇报百草堂门庭若市的情景，手中的茶杯捏得咯咯作响。
“她倒是好手段！拿着本王断供的由头，演了一出悬壶济世，名利双收！”
“王爷，”幕僚小心翼翼道，“如今民间对沈氏风评极高，若我们再明着打压，恐于王爷声誉有损……”
“难道就任由她这般逍遥？”燕知珩猛地将茶杯顿在桌上，茶水四溅。他从未如此憋屈过，明明占据绝对优势，却每一次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还被反弹回来抽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
就在这时，管家来报：“王爷，苏侧妃求见。”
燕知珩压下火气：“让她进来。”
苏月穿着一身素雅的衣裙，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更显得楚楚可怜。她盈盈一拜，声音柔弱：“王爷，妾身听闻姐姐……沈氏她救治流民，惹上了时疫风险，心中实在担忧。虽说她当日对妾身……但毕竟姐妹一场，妾身想着，王府库房里还有些上好的药材，不如……赠予她一些，也算全了往日情分，免得外人说我们王府凉薄。”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显大度，又暗指沈青瓷当日对她下毒之事，更点出“外人看法”。
若是从前，燕知珩必定觉得她善良大度。可此刻，他看着苏月那双泫然欲泣的眼睛，不知怎的，忽然想起沈青瓷那双清澈坚定、从不轻易落泪的眸子。
一个拼命往外撒药救人，一个却在这里算计着施舍和名声。
这对比，让他心头莫名烦躁。
“不必了。”他语气有些生硬，“她既选择与王府划清界限，是福是祸，自己承担。”
苏月被他噎了一下，察觉到燕知珩心情极差，不敢再多言，悻悻退下。
她走后，燕知珩愈发烦闷。苏月的提议，看似好意，实则如同施舍，他几乎能想象到沈青瓷收到药材时那讽刺的眼神。
不能明着打压，暗地里断供又失败了，难道真要他堂堂亲王，眼睁睁看着那个被他休弃的女人风光无限？
……
百草堂内，沈青瓷迎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太医院院判，周太医。
周太医年约五十，面容清癯，神态还算客气，但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他奉旨协助处理流民时疫后续，听闻沈青瓷在此次疫情中表现突出，特来“看看”。
说是看看，实为考校。
他问了几个关于时疫辨证、用药思路的问题，沈青瓷对答如流，引经据典，甚至有些见解让周太医都暗自惊讶。
“沈大夫年纪轻轻，有此见识，难得。”周太医抚须，话锋却是一转，“不过，老夫听闻，你此处多用南山偏门之药？须知药性未明，用于百姓之身，还需谨慎啊。”
这是来找茬的？李仁和顾念之的心提了起来。
沈青瓷却微微一笑：“周院判所言极是。故而民女所用每一味南山药材，皆与顾先生反复校验药性，并与经典方剂互为佐证。譬如治疗此次霍乱转筋，加入南山特有的‘赤筋藤’，舒筋活络之效，远胜寻常木瓜。医道一途，固守经典固然稳妥，但若能在明辨药性的基础上，博采众长，或许更能惠及百姓。”
她不卑不亢，既尊重权威，也坚持自己的道路。
周太医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道：“你师承何人？”他绝不信一个普通弃妃能有此等医术和见识。
沈青瓷垂眸：“幼时偶遇游方郎中，学得些许皮毛，不足挂齿。”
周太医知她不愿多说，也不强求，起身道：“罢了。此次流民之事，你确有功劳。好自为之吧。”
送走周太医，李仁长舒一口气：“主人，刚才可吓死小人了！这周院判，可是太医院之首啊！”
沈青瓷面色平静：“无妨。他若真想为难，就不会只动嘴皮子了。”看来，她这次冒险救人，也并非全无好处，至少，入了太医院的眼，算是半只脚踏入了这个圈子。
……
傍晚，一封没有署名的短笺，由一个小乞儿送到了沈青瓷手中。
上面只有一行小字：
“三日后，西山围场秋狩，小心。”
字迹陌生，但沈青瓷瞬间就想到了那个摇着折扇、桃花眼带笑的纨绔郡王。
西山围场？秋狩？
让她小心什么？
沈青瓷捻着纸条，眸色渐深。燕知珩会去，萧景澄大概率也会去。这看似是皇家娱乐，但对如今的她而言，恐怕是一场鸿门宴。
她将纸条凑到烛火前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倒要看看，这场秋狩，又能掀起什么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