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被打入冷宫,三皇子削爵圈禁。
这道雷霆般的旨意,如同飓风过境,一夜之间席卷了整个京城,引发了前所未有的震动。
承恩公府大门紧闭,昔日车水马龙的门庭彻底冷落下来,据说承恩公当夜就吐了血,一病不起。与三皇子过往甚密的几位官员,亦是惶惶不可终日,或称病不出,或连夜写请罪折子,试图撇清关系。
朝堂之上,原本因皇子争储而暗流涌动的局面,被强行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太子燕承稷的地位,前所未有的稳固起来。不少原本观望的中立派,开始悄然向东宫靠拢。
而处于这场风暴边缘,却又亲手引爆了它的沈青瓷,此刻却在百草堂的后院里,悠闲地……孕吐。
“呕……”
扶着院中的老梅树,沈青瓷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小脸煞白。这些日子精神紧绷尚不觉得,如今尘埃落定,这害喜的症状便汹涌而来。
“小姐!您慢点儿!”云雀心疼地递上温水和新摘的梅子,“这都好些天了,还吐得这么厉害,可怎么是好……”
沈青瓷漱了漱口,将一颗酸梅含在口中,那股烦恶之感才稍稍压下去些许。她轻轻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眼神复杂。
这个孩子,来得意外,却似乎又是注定。是她与过去彻底割裂的证明,也是她未来道路上,一份甜蜜而沉重的牵挂。
“无妨,过了这阵子便好了。”她语气平静,带着母性的柔和与坚韧。
李仁和顾念之站在一旁,又是欣喜又是担忧。
“主人,您如今身份不同,又……身怀六甲,这百草堂的琐事,不如先放一放?”李仁劝道。
沈青瓷摇摇头:“百草堂是我们的根基,不能放。《安平防疫健民方略》已发往各州县,后续各地反馈、疑问会越来越多,需要有人整理答疑,甚至可能需要根据各地情况调整方略。顾先生,此事还需您多费心。”
顾念之郑重拱手:“县主放心,念之定当竭尽全力。”他看着沈青瓷,眼中除了敬佩,更多了几分对待自己子侄般的关怀,“只是县主也需好生休养,万不可劳神过度。”
正说着,前堂伙计来报,说是康王妃府上派人送来了贺礼和一些上好的安胎药材。
紧接着,太子东宫、甚至皇帝内库,都陆续有赏赐下来,名义上是抚慰她宫宴受惊,但赏赐之物却多是些温和滋补的药品和衣料,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皇家,似乎默许了她腹中孩儿的存在。
……
璟王府。
燕知珩听着管家汇报着各方动向,以及……百草堂近日收到的那些意味深长的赏赐,手中的兵符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她……真的有孕了。
是他的孩子。
这个认知,如同烈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有初为人父的隐秘悸动,有得知她安好的庆幸,但更多的,是铺天盖地的懊悔和一种抓心挠肝的无力感。
那个孩子,本应在璟王府,在他的期待中降生。如今,却只能随着母亲,在那小小的百草堂里,承受着世人的揣测和非议。
而他这个父亲,甚至连一句关心的资格,都显得苍白可笑。
“王爷,”幕僚低声禀报,“三皇子虽已圈禁,但其残余势力仍在暗中活动,似乎在寻找翻身之机。另外,我们查到,吏部尚书林甫之女林微月,近日与宫中几位太妃走动频繁,其父在朝堂上,也开始有意无意地提及王爷……子嗣之事。”
燕知珩眸光一冷。
林微月?那个素有才女之名,对他暗示过多次心意的女人?在他“前王妃”刚刚被证实有孕的当口,林家便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了?
是想趁机填补璟王妃的空缺?还是看他失了贤妃一派的制衡,想提前下注?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些蝇营狗苟,真是片刻不得清静。
“不必理会。”他淡淡道,“继续盯着三皇子余党,有任何异动,即刻来报。至于林家……”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厌烦,“本王暂无续弦之意。”
他现在,没有心思去应付这些。
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个远在百草堂,怀着她的骨肉,却与他形同陌路的女子占据了。
他该怎么做?
……
百草堂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吏部尚书之女,林微月。
她穿着一身水蓝色的绫裙,容貌清丽,举止优雅,带着大家闺秀特有的端庄和气度。只是那打量沈青瓷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优越感。
“林小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沈青瓷坐在主位,语气疏离。她与这位林小姐并无交集,对方此时来访,目的绝不单纯。
林微月微微一笑,笑容得体:“指教不敢当。微月久仰县主‘神医’之名,心生敬佩。又听闻县主近日……身子不适,特寻了些上好的血燕和山参,聊表心意。”她示意丫鬟将礼盒奉上。
“林小姐有心了。”沈青瓷看都没看那礼盒一眼,只淡淡道,“百草堂虽小,药材倒也不缺。林小姐若无事,还请自便,民女还需为病患看诊。”
这逐客令下得毫不客气。
林微月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眼底闪过一丝愠怒,但很快掩饰过去。她站起身,依旧保持着风度:“既如此,微月便不打扰县主了。只是……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青瓷抬眸,静待下文。
林微月看着她,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县主医术通神,品性高洁,微月甚是钦佩。只是……女子立世,终究艰难。县主如今虽有陛下恩宠,但终究……名不正言不顺。将来孩儿出生,若无父亲庇护,难免遭人非议。县主……还是该为自己和孩儿的将来,早做打算才是。”
说完,她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云雀气得跺脚:“小姐!她这是什么意思?!跑来耀武扬威吗?!”
沈青瓷却笑了,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她是在提醒我,也是在试探我。”
提醒她孤儿寡母的处境,试探她是否还有意回到璟王府,或者……是否有其他靠山。
“不必理会。”沈青瓷抚着小腹,眼神坚定而清明,“我的路,我自己走。我的孩儿,我自己护得住。”
她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她的未来,在更广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