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那几缕在贤妃华服上诡异扭动的幽蓝丝线,如同毒蛇的信子,撕碎了所有虚假的繁华与喜庆。
“妖……妖物!护驾!快护驾!”不知哪位胆小的宗室女眷率先尖叫起来,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侍卫们瞬间刀剑出鞘,紧张地将皇帝和太子护在中央,目光惊疑不定地看向贤妃。
贤妃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她下意识地想用手去拍打衣摆上的蓝丝,却被沈青瓷一声清喝阻止:
“娘娘不可!此物诡异,徒手触碰恐有不测!”
贤妃的手僵在半空,进退两难。她看着沈青瓷那张看似关切、实则冰冷的的脸,再看看周围那些仿佛在看瘟疫一样的目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不……不是本宫!陛下!臣妾冤枉!”贤妃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再也顾不得什么仪态,“是有人陷害臣妾!是沈青瓷!对!一定是她!是她用了妖法陷害臣妾!”
她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尖利的指甲指向沈青瓷,眼神疯狂。
皇帝面沉如水,那双饱经风霜的龙目之中,先是震惊,随即是滔天的怒火!他久居深宫,什么龌龊手段没见过?这幽蓝丝线诡异非常,绝非吉兆,更非寻常之物!出现在贤妃衣裙上,还是在向她敬酒的沈青瓷身上显形!这意味着什么?!
他猛地看向瘫软在地、抖如筛糠的小太监福安,声音冰寒刺骨:“狗奴才!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福安早已吓破了胆,被皇帝一吼,更是语无伦次:“奴才……奴才不小心……酒……酒……”
“陛下!”沈青瓷适时开口,声音清晰而镇定,与贤妃的癫狂形成鲜明对比,“民女方才察觉酒液有异,便用随身携带的驱秽药帕擦拭,不料竟逼出此等诡异之物。民女恳请陛下,立即搜查此太监身上及经手之物,并严查酒水来源!此物能显形,必有余留!”
“准!”皇帝毫不犹豫,厉声下令,“给朕搜!”
侍卫立刻上前,不顾福安的哭嚎挣扎,迅速从他袖中搜出一个空空如也的细小纸包,以及……一枚刻有三皇子府隐秘标记的玉扣!
与此同时,太医署周院判也被紧急召来,他战战兢兢地检查了那幽蓝丝线和空纸包残留的粉末,又验看了福安指甲缝里的微量残留,脸色大变,跪地颤声道:
“陛……陛下!此乃……此乃南疆失传已久的阴毒蛊物‘相思断肠’!无色无味,溶于酒水,中者顷刻间心悸而亡,状若宿疾,极难查验!需……需以特定引子激发方能显形!这……这玉扣……”他看向那枚玉扣,冷汗涔涔,不敢再说下去。
三皇子府的标记!蛊毒!谋害县主,嫁祸太子!
一切证据,似乎都串联了起来,指向了一个令人胆寒的真相!
“逆子!!!”
皇帝勃然大怒,猛地一脚踹翻了面前的御案!杯盘珍馐哗啦啦碎了一地,汤汁四溅!整个大殿所有人噤若寒蝉,齐齐跪倒在地!
“父皇息怒!”三皇子燕知睿脸色煞白,慌忙出列跪倒,“儿臣冤枉!这玉扣……这玉扣定是有人盗用陷害!儿臣对此事一无所知啊父皇!”
他心中已是惊骇欲绝,他万万没想到,万无一失的计划,怎么会变成这样?!蛊毒怎么会显形?!福安身上怎么会有他的玉扣?!(这自然是影七的手笔)
“一无所知?”皇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贤妃衣裙上尚未完全消散的蓝丝,又指着那枚玉扣和瑟瑟发抖的福安,“人证物证俱在!你们母子……你们母子好毒的心肠!谋害功臣,构陷储君!你们是要搅得我大燕江山不得安宁吗?!”
“陛下!臣妾没有!睿儿他是被冤枉的!”贤妃哭喊着爬上前,想去抱皇帝的腿,却被侍卫拦住。
“冤枉?”皇帝眼神冰冷,再无半分往日情谊,“将这贱婢拖下去,褫夺封号,打入冷宫!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不——陛下!臣妾跟了您二十年啊陛下——”贤妃凄厉的哭喊声被侍卫无情地拖远。
皇帝的目光又落在面如死灰的三皇子身上,带着深深的失望和痛惜:“三皇子燕知睿,削去王爵,圈禁宗人府!给朕严加审问!一干人等,绝不姑息!”
“父皇!!”燕知睿绝望地呼喊,却被侍卫毫不留情地架了出去。
一场万寿盛宴,转眼间变成了修罗场。
尘埃,似乎暂时落定。
沈青瓷垂首跪在人群中,听着贤妃母子的下场,脸上无悲无喜。
这,只是开始。拔除了贤妃和三皇子,朝堂的格局将彻底改变。而她的路,还很长。
她能感受到一道复杂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是燕知珩。她也知道,萧景澄正在不远处,用那双桃花眼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皇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目光扫过跪了满殿的臣子,最后落在沈青瓷身上,语气缓和了些许:“安平,今日受惊了。你临危不乱,识破奸计,有功。朕,会记得。”
“民女不敢居功,唯愿陛下与殿下安康。”沈青瓷叩首。
“都散了吧。”皇帝挥挥手,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众人如蒙大赦,战战兢兢地起身,悄无声息地退出大殿,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心有余悸的惶恐和对未来局势的揣测。
沈青瓷随着人流走出太和殿,秋夜的风带着凉意吹拂在她脸上。
她抬起头,望向那轮被薄云遮掩的冷月。
宫宴结束了。
但真正的风雨,或许才刚刚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