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剧痛将月曦从无尽的黑暗深渊中强行拉扯出来。
她艰难地睁开眼,琉璃紫色的眼眸中先是茫然,随即迅速被虚弱与警惕取代。倒塌的石屋、弥漫的血腥、冰冷的空气,以及那两具死状可怖的尸体,迅速勾勒出之前的惨烈。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身旁那个血人般的少年身上——云烬。
他气息奄奄,伤势骇人,最触目惊心的是他鬓角那一片象征生命本源严重透支的灰白。
是他……在最后关头爆发了那股力量?
月曦强忍周身撕裂般的痛楚,尤其是神魂因月魂坠破碎带来的针扎般反噬,艰难地挪到云烬身边。她必须确认他的状态,他若死,重伤失去修为的她亦将步入绝境。
她伸出冰凉微颤的手指,欲探其鼻息,查其伤势。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及云烬心口破损的衣衫时,动作猛地僵住!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绝美的脸庞上血色瞬间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难以置信的、近乎惊骇的震愕!
透过那染血的破碎衣襟,她隐约看到,云烬心脏位置的皮肤之下,并非预想中的伤口,而是……隐隐透出一种极其微弱、却让她灵魂深处都为之颤栗、为之恐惧的幽暗光芒!
那光芒……那气息……
一个几乎只存在于宗门最古老、最晦涩、被视为神话传说的禁忌典籍中的描述,如同惊雷般猛地劈入她的脑海!
【…虚空深处,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其状如灯,色如永夜,燃烬世之辉,吞万法之源……】
【…其名不可言,其威不可测,见之如见终末,触之即引归墟……古谓之……‘烬世琉璃灯’……亦或……‘虚无之芯’……】
【…传说,得之者可掌纪元生灭,然亦为不祥之兆,亘古以来,引无尽神魔大战,星域成灰,纪元更迭皆与之有关……】
不!
不可能!
月曦的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她下意识地猛地向后缩手,仿佛那心口之下隐藏着能瞬间吞噬她的洪荒凶兽!
怎么会是它?!
这东西怎么可能真的存在?!
又怎么可能出现在一个下界罪血少年体内?!
古籍中模糊的记载、支离破碎的传说、以及那描述中足以让无上大教都为之疯狂、为之战栗的威能与厄运……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看错了吗?是因为伤势过重产生的幻觉?还是某种形态相似的邪物?
她死死盯着云烬的心口,呼吸急促。那幽暗的光芒微弱却真实,那股荒芜、死寂、仿佛能湮灭万法万物的气息,虽然极其稀薄,却与古籍中描述的那种“终结”与“虚无”的意蕴,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相似!
她不敢确定!纵使她出身无比高贵,见识远超凡人想象,此刻也绝不敢断言这少年心口之物,就是那传说中只存在于开天辟地之初、牵连无数纪元秘辛的禁忌存在!
但那惊鸿一瞥的感受,已足以让她灵魂战栗!
若……若真是那物……
月曦看向云烬的眼神彻底变了。之前的感激、认可、甚至那一丝因他守护而生的微妙情愫,此刻尽数被一种巨大的惊疑、难以置信以及深深的忌惮所覆盖!
这个少年……他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普通的罪血后裔?绝无可能!那等禁忌之物,纵使她师尊那等纵横星海的存在,恐怕都无缘得见,更遑论纳入己身!
是某位远古大能的转世?还是某个惊天棋局的棋子?亦或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某种容器?
无数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疯狂翻腾,却找不到任何一个答案。云烬的身上,笼罩起一层比黑风山脉的迷雾更加深邃、更加令人不安的谜团。
她再次小心翼翼地、极其谨慎地靠近,这一次,她运起一丝微弱到极致的神魂之力(即便道基封禁,身为圣女的本源感知仍在),试图去更加清晰地感知。
然而,那丝神魂之力甫一接近那幽暗光芒,就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吞噬得无影无踪!甚至连带着她本就重伤的神魂都微微一痛!
月曦猛地收回神识,脸色更加苍白,眼中骇然更甚。
吞噬神魂!隔绝窥探!这与古籍中描述的“万法不侵”、“诸邪避易”、“唯寂灭永存”的特性,何其相似!
她不敢再试。
看着奄奄一息、对此一无所知的云烬,月曦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救他?他心口那物一旦暴露,引发的恐怕不是一宗一派的争夺,而是席卷诸天万界的灭世大战!她所在的“月神殿”纵使强横,在那等劫难面前,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不救?且不说他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单是他若死去,那禁忌之物会如何?是会随之湮灭,还是……另寻宿主,甚至彻底失控?
无论哪种结果,都可能是一场无法想象的灾难。
短短瞬息间,月曦脑中已闪过万千念头。最终,她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无论此物究竟是什么,无论这少年是何来历,眼下,必须让他活下去。
只有他活着,一切才可能有答案,才有可能掌控或规避那最坏的可能。
她不再犹豫,忍着剧痛,开始用最干净布条为云烬包扎伤口,动作甚至比之前更加轻柔谨慎,仿佛生怕惊扰了他心口那沉睡的凶兽。她将体内最后一丝能调动的本源气血,毫不吝啬地渡入他体内,护住那微弱的心跳。
做完这一切,她虚脱地靠在断墙边,目光却始终无法从云烬心口移开。
那幽暗的光芒微弱而固执地跳动着,与少年微弱的心跳同步,仿佛一体共生。
月曦的心中,再无半分平静。原本期待的宗门救援,此刻想来,竟也蒙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忧虑。
他们……会发现这个秘密吗?
若是发现……
她看着云烬苍白而年轻的脸庞,琉璃紫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守护之意。
这个秘密,太大,太骇人。在弄清楚一切之前,或许……只能由她来守护。
不仅守护他,也要守护这个足以颠覆一切的秘密。
废墟之中,死寂无声。唯有那深藏于少年心中的一抹幽暗,无声地跳动,仿佛亘古如此,又仿佛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