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圣力笼罩之下,裂谷底部的阴霾死气被彻底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和而神圣的光辉。月曦在璎珞神将精纯力量的滋养下,苍白的面容迅速恢复血色,破碎的内腑与道基封禁虽未完全破解,却也稳定下来,脱离了危险。
云烬也受益于此,体内的伤势被抚平,枯竭的混沌之力缓缓复苏。他挣扎着站起身,看着眼前这支威仪万千、实力恐怖的月宫队伍,尤其是被尊称为“神女”的月曦,心中一时间百感交集,既有为她得救的欣喜,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距离感。
璎珞神将仔细检查了月曦的情况,确认她暂无大碍后,冰冷的目光才再次看向云烬,眼神中少了一丝之前的绝对冰冷,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审视与……欣赏。
“你,便是云烬?”她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不再蕴含怒意。
“晚辈正是。”云烬不卑不亢地行礼。
“嗯。”璎珞神将微微颔首,“曦儿神念传讯中提及,一路多亏你舍命护持。此情,月宫记下了。”
她手腕一翻,掌心出现一个温润白玉瓶,瓶身刻有月桂纹路,散发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此乃‘月桂玉露丹’,于疗伤固本有奇效,便赠予你,算是一点谢礼。”
她屈指一弹,玉瓶轻飘飘地飞向云烬。
云烬接过玉瓶,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生机,远超木风给的青灵丹,甚至比生生造化丹还要珍贵无数倍。他心中一动,知道这是难得的宝物,郑重收下:“多谢前辈赐药。”
然而,璎珞神将这番举动,却让身后那百名月卫,尤其是其中几位明显气质更加出众、修为也更加精深年轻的男女,皱起了眉头。
他们的目光落在云烬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轻蔑与不屑。云烬此刻衣衫褴褛,修为仅仅只是刚开脉的境界(混沌脉象内敛,他们并未看出特异),虽然得了神将赠药,但在他们看来,这依旧是来自下界蛮荒之地的蝼蚁,血脉低贱,实力微弱,与他们尊贵无比、血脉纯净的神女殿下乃是云泥之别!
一路护持?恐怕是神女殿下心地善良,顺手庇护了他吧?说不定还是靠神女殿下才侥幸活下来!
其中一位身着银蓝星纹战袍、面容俊朗却带着倨傲之色的青年天骄,忍不住冷哼一声,声音虽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璎珞师叔未免太抬举这凡俗小子了。区区开脉境,在这凶地能自保已是侥幸,谈何护持神女?怕是走了狗运,沾了神女的光才活到现在。赐他丹药,已是天大的恩典。”
另一名容貌娇美、却眼高于顶的女天骄也轻笑道:“墨师兄说的是。看他这狼狈模样,怕是连给神女殿下提鞋都不配。神女殿下仁心,但我月宫规矩森严,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攀附的?依我看,给了丹药,打发他离去便是,免得污了神女殿下的清誉。”
其余几位天骄也纷纷露出赞同和鄙夷的神色,仿佛云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玷污。
这些话如同冰冷的刀子,狠狠扎进云烬的心底。他拳头猛地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刺痛感。他可以忍受艰难困苦,可以面对强大敌人,但这种源自出身和实力的、毫不掩饰的轻蔑与侮辱,却让他感到无比的屈辱和不甘!
他知道自己现在弱小,他知道自己来自罪血之地,但他从未看轻过自己!他有古灯之秘,有玄老传承,有刚开辟的混沌脉象!他未来的路,绝不会止步于此!
月曦闻言,秀眉微蹙,想要开口呵斥,却被璎珞神将一个眼神制止。璎珞神将看着云烬,似乎想看看他如何应对。
云烬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与屈辱,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逐一扫过那些面露讥讽的天骄,最后看向璎珞神将和月曦,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诸位所言,或许不虚。我云烬如今确实实力低微,出身微末,不敢高攀月宫。”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如刀,仿佛立誓般一字一句道:“但今日之辱,我云烬铭记于心!他日,我必亲赴月宫,堂堂正正,站在尔等面前!今日尔等视我如蝼蚁,来日,我定让你们仰首视之!”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信念和一股潜龙在渊的锋芒,竟让那几位出言嘲讽的天骄微微一怔,随即露出更加讥诮和不以为然的表情。
“大言不惭!”
“可笑!下界贱民,也敢妄谈登天?”
“等你活到那天再说吧!”
璎珞神将眼中却再次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此子,心志之坚,倒是远超那些温室里的花朵。
月曦看着云烬那倔强而坚定的侧脸,琉璃紫眸中情绪复杂,有歉意,有关切,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波动。她轻声道:“云烬……保重。”
云烬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在心里,重重点头:“保重。”
说罢,他不再看那些月宫天骄,转身,握紧手中的玉瓶和龙骧断剑,便要向裂谷另一端走去。背影决绝而孤独。
然而,就在他走出不到十步距离时——
那名最先开口的倨傲青年墨师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与不爽。一个下界蝼蚁,也敢在他们面前放狠话?简直是对月宫威严的挑衅!
他猛地并指如剑,隔空对着云烬的后背轻轻一点!
一道凝练无比、冰冷刺骨的月寒指力,悄无声息地破空而出,瞬间没入云烬体内!
“噗——!”
云烬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一股极寒阴毒的力量猛地侵入经脉脏腑,疯狂破坏!他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向前踉跄扑倒,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气息急剧衰落,刚刚被压制下去的伤势轰然爆发,甚至更甚之前!
“哼,口出狂言,也要有相应的实力。这便算是教你个乖,下界蝼蚁,就要有蝼蚁的觉悟!”墨师兄收回手指,语气轻蔑,仿佛只是随手碾死了一只虫子。
“墨渊!你放肆!”月曦见状,又惊又怒,忍不住厉声呵斥!
璎珞神将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冰冷的目光扫向墨渊:“自作主张,回去自去刑殿领罚!”
墨渊似乎对璎珞有些畏惧,但还是梗着脖子道:“师叔!此子对神女殿下心存妄念,出口不逊,弟子只是略施惩戒,维护宫规!”
璎珞神将冷哼一声,并未立刻出手为云烬疗伤,而是看向倒地艰难挣扎的云烬,似乎想看他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绝境。
云烬趴在地上,浑身剧痛冰冷,血液仿佛都要冻结。他艰难地抬起头,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目光却如同受伤的野兽般死死盯着那名叫做墨渊的天骄,将他的样子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
没有怒吼,没有咒骂,只有极致的冰冷与仇恨。
他咬着牙,用尽最后力气,将那瓶月桂玉露丹塞入怀中,然后拖着几乎破碎的身体,一点一点,艰难地向着黑暗的裂谷深处爬去。
每一步,都留下一道殷红的血痕。
每一步,都带着刻骨的屈辱与不甘。
这个仇,他记下了!月宫墨渊!今日之辱,他日必百倍奉还!
月曦看着他那倔强而悲惨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眼圈微微发红,下意识地向前一步,却被璎珞神将轻轻拉住。
“曦儿,该走了。他的路,需要他自己走。”璎珞神将叹了口气,语气复杂,“但愿……他真能创造奇迹吧。”
月辉再次大盛,笼罩住月宫众人,空间裂缝缓缓闭合,神圣的气息如同潮水般退去。
裂谷底部,只留下冰冷的死寂,和一道蜿蜒通向未知黑暗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