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冰冷。
剧痛,撕裂般的剧痛。
还有那跗骨之蛆般、不断侵蚀经脉脏腑的阴寒月煞之力。
云烬的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与痛苦中沉浮,仅凭着一股不甘灭亡的顽强意志,驱使着破碎的身体机械般地向前爬行。身后,是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在幽暗的磷光下显得格外凄厉。
墨渊那一道阴毒的指力,几乎断绝了他所有的生机。月桂玉露丹就在怀中,但他连取出服用的力气都没有了。裂谷深处的锁链拖曳声再次响起,越来越近,带着死亡的寒意。
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不甘心……绝不甘心!
石村……苏瑶姐……月曦……还有那高高在上、视他如蝼蚁的月宫天骄……还有心口那盏谜一般的古灯……
无数的念头如同走马灯般闪过,最终凝聚成一丝不肯熄灭的火焰。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涣散,手指无力地嵌入冰冷地面之时——
“咦?”
一个沉闷中带着疑惑和警惕的声音,如同闷雷般从侧前方一块巨大的、如同屏风般的岩石后响起。
紧接着,一个高大壮硕、如同铁塔般的身影,小心翼翼地从岩石后探了出来。他皮肤黝黑,面容憨厚却带着历经风霜的坚毅,身上穿着简陋的兽皮衣,手中紧握着一根粗糙却沉重的石棍,浑身肌肉贲张,散发着一种大地般的厚重气息。
当他的目光落在倒地不起、浑身是血的云烬身上时,先是一愣,随即那双憨厚的眼睛猛地瞪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烬……烬哥儿?!!”
他失声惊呼,声音都变了调!如同旋风般冲了过来,笨拙却又小心地将云烬扶起,借助微弱的磷光看清那张苍白如纸、沾满血污却熟悉无比的脸庞时,这个壮硕如熊的汉子,眼圈瞬间就红了!
“烬哥儿!真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还伤成这样?!谁干的?!”石猛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滔天的怒火,手忙脚乱地检查着云烬的伤势,感受到那惊人的严重程度和诡异的阴寒之力,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云烬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看清了来人的面容,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挤出一个极其虚弱的笑容:“石……猛……是你小子……还没死……”
“俺没死!俺命硬着呢!”石猛看到云烬还能说话,稍微松了口气,但立刻又焦急起来,“你别说话了!撑住!俺带你去找地方疗伤!”
他试图背起云烬,却发现云烬体内那股阴寒之力极其顽固,稍一移动就让他痛苦万分。
“药……怀里……”云烬用尽最后力气,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石猛连忙小心翼翼地从他怀中摸出那个温润的玉瓶。打开瓶塞,一股沁人心脾、蕴含磅礴生机的清香顿时弥漫开来,让他精神一振。
“好……好宝贝!”石猛虽不认识此丹,但也知绝非凡品。他不敢怠慢,连忙倒出一颗龙眼大小、如同月华凝聚的丹药,小心地喂入云烬口中。
月桂玉露丹入口即化,瞬间化作一股温和却浩瀚无比的暖流,涌入云烬的四肢百骸!精纯无比的药力迅速修复着破损的经脉内脏,滋养着干涸的生机,甚至连墨渊那道阴毒的月寒指力,在这磅礴药力下也被缓缓逼出、化解!
云烬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微弱的气息变得平稳有力,身上的伤口开始愈合结痂。
他不敢浪费药力,立刻强撑着盘膝坐好,运转玄钧道主传授的《钧天古道经》基础法门,引导着这股强大的药力周天运转,彻底吸收。
石猛见状,立刻警惕地守在一旁,手握石棍,如同最忠诚的护卫,铜铃大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黑暗,防备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危险。他那憨厚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担忧与愤怒,尤其是看到云烬背上那一道明显是被人从背后偷袭造成的、蕴含着阴寒力量的指印时,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哪个天杀的混蛋下的黑手!让俺知道,非一棍子砸碎他的脑袋!”他低声咆哮着,如同护犊的凶兽。
约莫半个时辰后,云烬缓缓睁开双眼,长长吐出一口带着寒气的浊气。虽然伤势未能完全痊愈,但已稳定下来,行动无碍,力量也恢复了大半。月桂玉露丹的药效堪称逆天。
“石猛,这次多亏你了。”云烬站起身,用力拍了拍石猛结实的肩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这绝境之中,能遇到生死兄弟,无疑是最大的幸运。
“烬哥儿,你跟俺客气啥!”石猛憨厚地挠了挠头,随即又急切地问道,“到底发生了啥?你不是离开村子了吗?怎么伤成这样?还有刚才那吓死人的动静和那些……那些天神一样的人……”
云烬神色一黯,简单将离开村子后的经历,以及被焚天宗追杀、遭遇月宫、被墨渊偷袭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古灯和玄钧道主的核心秘密。
石猛听得目瞪口呆,拳头越握越紧,尤其是听到云烬被那月宫天骄背后偷袭、险些丧命时,他气得浑身发抖,双目赤红:“那群王八蛋!穿得人模狗样,下手比血煞门还黑!烬哥儿,这仇俺记下了!以后俺帮你一起报!”
云烬心中感动,点点头:“仇,一定要报!但不是现在。我们现在太弱了。”他看向石猛,“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好像变强了不少?”他感觉到石猛的气息远比之前雄厚,似乎已经突破了辟脉境,而且身上带着一股沉稳如山岳般的气势。
石猛闻言,脸上露出后怕又兴奋的神色:“俺是来找你的!你走后不久,村里来了个怪老头,说俺是什么‘磐石战体’,非要收俺为徒,教了俺几天功夫,留下本功法就走了。俺练了之后,力气大了好多,皮也厚实了!后来听说黑风山脉出了大事,俺担心你,就……就壮着胆子进来找你了。”
他顿了顿,心有余悸道:“刚才那大动静和那些可怕气息吓死俺了,俺就躲在这石头后面,没想到真碰上你了!烬哥儿,咱们现在怎么办?”
云烬看着眼前憨厚却义薄云天的兄弟,又看了看手中还剩几颗的月桂玉露丹和龙骧断剑,眼中重新燃起炽烈的火焰。
绝境未退,强敌犹在。
但有了兄弟,有了丹药,有了传承,希望便从未断绝。
“先彻底恢复伤势,然后……”云烬目光锐利地扫向裂谷更深处,那里虽然危险,却也可能是唯一能避开焚天宗和月宫视线、让他默默变强的地方,“我们在这裂谷深处,找个地方闭关!”
他要变强!变得足够强大!然后,去讨回一切!
石猛重重点头:“嗯!俺听你的!你去哪,俺去哪!”
两人相视一笑,兄弟之情,尽在不言中。
随即,两人收敛气息,小心翼翼地向着葬鬼大裂谷那未知的、更加危险的深处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