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家庄园的灯火在夜色中如同沉默的星辰,将疯兽带来的混乱与烈阳灼留下的灼热尽数隔绝在外。听涛阁内,药香氤氲,秦问天盘膝坐在特制的寒玉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趋于平稳。
脑海里,那场与疯兽的遭遇战、与烈阳灼的短暂对峙,尤其是最后那无意中触及的“遗世”状态,如同烙印,反复回放。
那不是主动的施展,更像是在生死压迫和外部刺激下,源自时间神眸血脉深处的一种本能防御与进化。此刻静心内视,他能“看”到脑海中那时间齿轮的虚影,比之前更加凝实、复杂,齿轮咬合间,隐隐有细密的银灰色符文流转生灭。周围那虚幻的时间长河,也似乎拓宽了一丝,流淌的韵律带着某种古老的沧桑。
“遗世……”他心中默念着这个词。烈阳灼的震惊不似作伪,这显然是一种极高深的时间应用。虽然只是雏形,连维持都做不到,但为他指明了前路——时间之力,不仅可以干涉外界流速,更能作用于自身存在,甚至……暂时从当前的时间线中“剥离”?
这种能力,用于隐匿、闪避,乃至绝境求生,堪称神技!
他尝试着集中精神,去触碰、理解那种状态。但刚一触及,便感觉灵魂一阵眩晕,精神力如同开闸洪水般倾泻,吓得他立刻停止。以他现在的根基,强行参悟无疑是拔苗助长。
“根基……”秦问天喃喃自语。沐鸿云和陈老反复强调的东西,他此刻有了更深的理解。时序源核碎片带来的力量提升是巨大的,但若没有相匹配的精神力、肉身和控制力去驾驭,就如同孩童挥舞巨锤,伤人伤己。
他不再急于求成,转而沉下心来,运转《基础炼神诀》,引导着体内尚未完全吸收的时序源核能量,如同涓涓细流,一遍遍洗刷、拓宽着自己的经脉与识海,夯实着根基。
同时,他也分出一部分心神,梳理着“时序之书”中那些关于时间基础应用的碎片信息。“刹那芳华”、“时光琥珀”、“千钧一发”,这些能力随着他精神力的增长和对时间本质理解的加深,运用起来越发得心应手,消耗也更低。
他甚至开始尝试,将“时间标记”与“延时触发”进行更复杂的组合。比如,在训练室的移动靶位上留下标记,设定当靶位移动到某个特定区域时,自动触发一道微弱的“时光琥珀”进行凝滞。虽然成功率不高,且对精神计算要求极大,但这代表着他开始从“使用”能力,向“创造”技巧迈进。
沐轻音每日都会来看他,有时带着新的丹药,有时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他修炼。两人之间无需多言,一种经历过生死考验的默契在悄然滋生。她偶尔会提及外面的事情——沐家加强了对产业和情报网的掌控,对“蚀骨”和青铜盒子的追查仍在继续,但线索寥寥。烈阳灼自那日后便没了动静,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一日,秦问天感觉状态恢复得差不多了,便主动去找陈老,要求恢复特训。
宗祠后殿,陈老看着眼神沉静、气息内敛却暗藏锋芒的秦问天,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赞许。
“根基稳固了些,但还不够。”陈老沙哑开口,“你之前对敌,多是取巧,依赖时间之力的诡异性。真正的生死搏杀,对手不会给你慢慢布局的机会。你需要的是,在电光石火间,将你的力量,化作最致命的刃。”
接下来的特训,风格骤变。
陈老不再使用木尺,而是亲自下场!他的动作看似缓慢,却总能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穿透秦问天布下的时间迟滞层,指尖带着凝练的罡气,直指要害!
秦问天被迫将“千钧一发”运用到极致,在方寸之间腾挪闪避,同时不断施展“刹那芳华”加速自身,“时光琥珀”凝滞对手攻势。他将新领悟的“时间标记”与“延时触发”也用于实战,偶尔在陈老攻击的路径上预设一道微弱的凝滞力场,虽然只能阻碍刹那,却往往能赢得宝贵的喘息之机。
然而,陈老的实力深不可测,秦问天的所有技巧,在他面前都显得稚嫩。他像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一次次将秦问天逼入绝境,又一次次在他力竭前停手,指出他运用中的谬误和浪费。
“时间之力贵在精准,而非磅礴。凝滞一片落叶与凝滞一座山,本质并无不同,皆在于对‘时’与‘空’节点的把握。你凝滞我攻势时,力量散而不聚,十成力浪费了七成!”
“加速自身时,只顾速度,却忘了协调!快慢失衡,便是破绽!”
“标记与触发,想法不错,但精神分散,标记不够隐蔽,触发时机僵硬!战场上,一丝精神波动都可能被对手捕捉!”
严厉的呵斥伴随着实战的锤炼,让秦问天对时间之力的掌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精纯、高效。他不再追求华丽的效果,而是力求每一分力量都用在刀刃上。
数日后的一次对练中,陈老一记手刀如同突破了空间限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秦问天颈侧。
秦问天瞳孔一缩,“千钧一发”状态下,他能看清那手刀的轨迹,但身体却来不及做出完整的闪避动作!
危急关头,他福至心灵,没有试图凝滞整个手刀,也没有加速全身,而是将全部意念集中在那手刀即将接触自己皮肤的那一个“点”上!
“时光琥珀”——微缩版!
嗡!
一声极其细微的、几乎不可闻的嗡鸣。
陈老的手刀在距离秦问天颈部皮肤只有毫厘之差时,骤然停顿了微不足道的一瞬!仿佛撞上了一层无形而极具弹性的时空薄膜!
就是这一瞬!
秦问天脖颈肌肉本能地微微一偏!
“嗤!”
手刀擦着他的皮肤掠过,带起一道细微的血痕,却避开了要害!
陈老收回手,看着秦问天脖子上那道血痕,以及他眼中尚未散去的惊悸和一丝明悟,缓缓点了点头。
“总算摸到了一点‘入微’的门槛。时间之力,亦可如手术刀般精准。记住这种感觉。”
秦问天重重喘息着,心中却是一片火热。他明白了,之前的自己,就像是一个拿着高压水枪乱喷的莽夫,而现在,他开始学习如何将水凝聚成高压水刀,切割万物!
就在他沉浸在修炼突破的喜悦中时,沐轻音神色凝重地匆匆而来。
“父亲让我们去书房。”
书房内,气氛比往日更加肃穆。沐鸿云坐在桌后,面前摊开着一份加密的电子卷宗。陈老也在一旁。
“我们追查青铜盒子和‘蚀骨’的线索,有了重大发现,但也引来了更大的麻烦。”沐鸿云开门见山,他指向卷宗上的一副模糊的图案,那是一个扭曲的、如同无数触手缠绕而成的诡异符号。
“这是我们在清理流云会所残留的腐蚀能量时,剥离出的一个极其隐晦的精神印记符号。经过陈老和几位古籍专家的辨认,基本可以确定,这是‘虚无之触’核心成员的身份标记!”
虚无之触!那个二十年前令人闻风丧胆的恐怖组织!
“这意味着,对流云会所的袭击,以及抢夺青铜盒子,确实是‘蚀骨’及其麾下的‘虚无之触’所为!”沐轻音语气沉重。
秦问天心中凛然,果然是他们!
“但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沐鸿云切换了卷宗内容,显示出一张卫星拍摄的、有些模糊的图片。图片上是江城远郊的一片山区,但在某个山谷深处,隐约可见一片不符合自然地形的、如同某种建筑基座的巨大阴影,阴影周围,环绕着极淡的、与流云会所残留能量同源的墨绿色光晕。
“我们动用最高权限的侦查卫星,结合能量残留追踪,锁定了这个区域。这里,很可能就是‘虚无之触’在江城附近的一个秘密据点,或者说……巢穴!”
找到了!
秦问天和沐轻音精神一振。
“然而,”沐鸿云语气转冷,带着一丝无奈,“就在我们锁定这个位置后不到十二小时,联盟总部和守夜人最高指挥部,同时收到了匿名举报,内容直指我沐家与‘虚无之触’有染,并提供了部分‘似是而非’的证据。现在,总部已经派出‘巡查使’,不日将抵达江城,对沐家进行审查!”
“什么?!”沐轻音猛地站起身,脸上满是愤怒,“这是诬陷!是‘蚀骨’的反击!”
“很明显。”沐鸿云眼神冰冷,“他们察觉到了我们的追查,所以先下手为强,想用官方力量拖住我们,甚至借刀杀人!这位即将到来的巡查使,身份特殊,是总部出了名的铁面人物,背景深厚,不好应付。”
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外有烈阳灼虎视眈眈,内有“蚀骨”阴谋陷害,现在又多了官方巡查的压力,沐家瞬间陷入了被动。
“父亲,那我们……”沐轻音看向沐鸿云。
沐鸿云沉吟片刻,目光扫过秦问天和沐轻音,最终做出了决断:“巡查使到来,沐家必须全力应对,不能授人以柄。但‘虚无之触’的巢穴,绝不能放过!这是揭开他们阴谋,找回青铜盒子,洗刷沐家嫌疑的关键!”
他看向秦问天和沐轻音,眼神锐利如刀:“轻音,秦问天,探查巢穴的任务,交给你们。”
“我们?”沐轻音一怔,“就我们两个?”
“人多目标大,容易打草惊蛇。”沐鸿云解释道,“你们两人配合默契,秦问天的时间能力在隐匿和探查方面有奇效。记住,你们的任务不是强攻,是潜入、确认、收集证据!一旦确认巢穴位置和内部情况,立刻撤回,不得恋战!”
他取出两枚造型古朴、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玉符,递给二人:“这是‘小虚空遁符’,关键时刻捏碎,可随机传送至百里之外,是保命之物。另外,陈老会为你们准备一些必要的装备和伪装。”
秦问天与沐轻音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决然。
“是,父亲\/伯父!”
新的挑战,已然降临。
这一次,他们将不再是被动防御,而是要主动出击,潜入那龙潭虎穴般的“虚无之触”巢穴!
危机四伏,前路未卜。
但秦问天能感觉到,体内那与时间共鸣的力量,正渴望在这样的磨砺中,绽放出更加璀璨的光芒。
他将与沐轻音一起,如同刺入黑暗中的双刃,去揭开那隐藏在迷雾下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