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窥禁地……扰吾沉眠……道者……你……该死!”
那苍老、冰冷、蕴含着无尽岁月沉淀下的怨毒与威严的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如同千万根冰冷的钢针,直接刺入柳爷的识海深处!与此同时,老槐树那庞大的树冠疯狂摇曳,无数叶片相互摩擦,发出的不再是沙沙声,而是汇聚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仿佛万千冤魂同时尖啸的恐怖音浪!
一股肉眼可见的、浓稠如墨的阴煞之气,混合着古老战场上残留的铁血杀伐之意,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水,从槐树的树干、枝桠、乃至深入地底的根系中喷涌而出,瞬间将柳爷周围方圆数丈的空间彻底淹没!光线在这一刻仿佛被吞噬,温度骤降至冰点以下,地面甚至凝结出厚厚的黑色冰霜!
这已不再是简单的阴气或者怨灵,而是这棵千年槐树,融合了地下古战场封印的煞气、历代吊死者的怨念、以及它自身孕育出的懵懂灵智,经过漫长岁月演化而成的——槐树煞灵!其力量之强,远超寻常鬼王妖物!
柳爷虽早有防备,但也没想到这煞灵苏醒得如此迅猛,攻势如此狂暴!他只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巨力迎面撞来,护体真气剧烈震荡,胸口如遭重击,闷哼一声,脚下“蹬蹬蹬”连退七八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好厉害的煞气!”柳爷心中凛然,知道已到了生死关头,绝不能再有丝毫保留。他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双手急速掐动法诀,体内苦修一甲子的纯阳真气毫无保留地奔腾而起!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唯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金光神咒再现!但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般柔和的光罩,而是如同实质般的、灼热刺目的金色烈焰,从柳爷全身毛孔中喷薄而出!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轮初升的太阳,至阳至刚的气息与那滔天煞气狠狠撞在一起!
“轰——!!”
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在无形的层面炸开!金黑两色光芒疯狂交织、侵蚀、湮灭!强烈的能量冲击波以槐树为中心,呈环形向四周扩散,卷起漫天尘土,吴忠明家的窗户玻璃“噼里啪啦”碎了一地,连院墙都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柳爷身周的金光虽然勉强抵住了煞气的第一波冲击,但那煞气仿佛无穷无尽,不断从槐树本体和地下阴脉中补充,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波强过一波地冲击着金光壁垒。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稀薄。
“不能硬拼!此獠借地脉阴煞之力,近乎无穷!需破其根本!”柳爷心念电转,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槐树主干上一个不起眼的、仿佛天然形成的树瘤!那里,正是整个阴煞之气流转的核心,也是那古老意识寄居的“灵枢”所在!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至阳的“真阳涎”混合着精血,喷在左手掌心早已准备好的三张紫色符箓上!那符箓遇血即燃,化作三道凝练如实质的紫色电光!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巨天猛兽,制伏五兵!所在之处,万神奉迎!急急如律令!敕!”
五雷斩邪符! 柳爷压箱底的杀招之一!
三道紫色电光脱手而出,并非直射,而是在空中划出三道玄奥的弧线,避开正面最浓郁的煞气,如同拥有灵性般,从三个刁钻的角度,撕裂重重黑气,精准无比地轰击在那个看似普通的树瘤之上!
“嗷——!!!”
槐树煞灵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痛苦嘶嚎!整个巨大的槐树剧烈震颤,树皮炸裂,木屑纷飞!那树瘤处被雷光击中,爆开一个焦黑的大洞,浓稠如墨、散发着恶臭的汁液喷溅而出!缠绕在柳爷周围的滔天煞气,顿时为之一滞,明显减弱了不少!
有效!柳爷精神一振。然而,就在他准备趁势追击,彻底重创煞灵核心之时,异变陡生!
那被重创的槐树煞灵,竟展现出了超乎想象的凶悍与狡诈!它并未继续与柳爷硬拼,那庞大的煞气猛地一收,并非退缩,而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分出了一小股最为精纯、凝练、颜色近乎暗红的本源煞气,如同一条拥有生命的毒蛇,避开柳爷正面的金光,贴地疾走,目标并非柳爷,而是——旁边昏迷不醒的吴忠明和王媳妇!
“不好!”柳爷脸色剧变,想要阻拦,却已慢了一步!他大部分心神和力量都用在对抗正面煞气和准备下一击上,万万没想到这煞灵如此歹毒,竟会攻击毫无反抗之力的普通人!
那股暗红煞气,如同有生命般,瞬间钻入了离它最近的王媳妇的七窍之中!
“呃……”昏迷中的王媳妇身体猛地一僵,剧烈地抽搐起来,脸上瞬间笼罩上一层死灰之气,双眼翻白,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嗬嗬”怪响。
但这还没完!那煞灵的目的显然不止于此!操控了王媳妇的身体后,它借着这具刚刚被侵蚀的、还带着生气的躯壳作为跳板和解码器,那股暗红煞气的核心部分,竟然以一种更加诡异、更加难以防范的方式,化作一道几乎无形的精神冲击波,无视了物理距离和柳爷布下的简易守护阵法,直接射向了屋内床榻上昏迷的罗明!
这一次的目标,不是摧毁,而是——侵蚀与寄生!
“混账!”柳爷目眦欲裂,他终于明白这煞灵的真正意图!它自知本体受创,难以短时间内拿下柳爷,便兵行险着,想要强行侵占罗明那具拥有“阴阳眼”、对阴阳能量极为敏感的躯体!一旦让它成功,不仅罗明会魂飞魄散,变成煞灵操控的傀儡,这煞灵更是能借助罗明的特殊体质,更好地沟通阴阳,甚至可能找到彻底掌控乃至破解地下封印的方法!
柳爷不顾自身损耗,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冲向屋内。但那股精神冲击太快、太诡异,已然没入了罗明的眉心!
床榻上,罗明的身体猛地弓起,像是离开了水的鱼,剧烈地痉挛起来!他原本苍白的脸上,瞬间浮现出无数道扭曲的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一股冰冷、邪恶、充满了古老怨毒的意识,正疯狂地冲击、侵蚀着他脆弱的心神识海,要将他本身的意识彻底磨灭、吞噬!
柳爷冲到床边,一指要点向罗明眉心,试图以自身强大的神念将那入侵的煞灵意识逼出。然而,他的手指在距离罗明眉心还有三寸时,却硬生生停住了!
因为他感觉到,在罗明的识海深处,除了那正在疯狂肆虐的煞灵意识外,还有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仿佛源自生命本源的灵性光芒,正在苦苦支撑!那是罗明自身残存的魂魄意识!如果柳爷此刻以强力神念强行介入,两股强大的外来力量在罗明脆弱的识海中交锋,极有可能第一时间就将罗明那点微弱的灵性彻底震散!
投鼠忌器!柳爷额头青筋暴起,从未感到如此棘手!他空有一身修为,此刻却像是捧着一个即将破碎的瓷器,稍有不慎,便是人死魂灭的下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再生!
或许是受到外来煞灵意识的强烈刺激,或许是生死关头本能的爆发,罗明那具特殊体质深处,某种沉睡的、连柳爷之前都未曾完全洞察的潜能,被激活了!
他胸口贴身佩戴的一枚毫不起眼的、吴忠明早年从河边捡来的、温润如脂的白色鹅卵石,毫无征兆地散发出一种温暖、平和、充满了生机的乳白色光晕!那光晕并不强烈,却仿佛带着某种净化的力量,悄然浸润着罗明的心脉。
同时,罗明那双紧闭的“阴阳眼”,即便在昏迷中,也自行运转起来!它们不再是被动地接收阴煞之气,而是仿佛化作了两个微小的漩涡,开始本能地、缓慢地、试图去“梳理”、“调和”体内那两股激烈冲突的能量——入侵的阴煞,以及他自身微弱的本源阳气,还有那鹅卵石散发出的生机!
这种“梳理”和“调和”极其粗糙、极其危险,如同幼儿舞动利刃,一个不慎就会彻底崩溃。但却在客观上,暂时形成了一种极其脆弱的、动态的平衡,使得煞灵意识无法瞬间完全吞噬罗明的灵智,也给柳爷争取到了一线宝贵的、思考对策的时间!
柳爷紧紧盯着罗明脸上那不断扭曲、时而占据上风、时而又被微弱白光和奇异调和之力逼退的黑色纹路,脑中飞快地思索着所有可能的方法。强行逼出煞灵不可行,那么……能否暂时将其封印在罗明体内?或者,引导罗明自身的力量去对抗、甚至……炼化?
但这需要极其精妙的操控和对罗明体质深刻的了解,更需要一种能稳定神魂、调和阴阳的至宝相助!寻常药物符箓根本无用!
“稳定神魂……调和阴阳……”柳爷猛地想起一物,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唯有‘玄阴草’配合‘赤阳果’,炼制的‘阴阳和合丹’,或有一线希望暂时稳住他的情况,为我争取时间寻找彻底解决之法!”
玄阴草生于极阴之地,赤阳果长在至阳之巅,皆是可遇不可求的天地灵物。尤其是玄阴草,或许在那极阴极煞之地……比如,五福山龙池,才有可能找到!
而龙池深处,还隐藏着那个状态诡异、敌友难分的师叔吴启明!
前有虎视眈眈的槐树煞灵(虽受创但未根除),后有急需救治、危在旦夕的罗明,外有神秘莫测的幕后黑手,而唯一的希望,却在那凶险万分的龙池和那个近乎入魔的师叔身上!
柳爷看了一眼床上痛苦挣扎的罗明,又望了望窗外那棵暂时沉寂、却依旧散发着危险气息的老槐树,以及地上昏迷不醒、被煞气侵体的吴忠明夫妇,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决绝。
他已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