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气东来阁内,灯火通明,药香弥漫。玄诚道长盘坐于蒲团之上,脸色比平日苍白几分,气息也略显紊乱,但眼神依旧清明锐利。明心长老坐在一旁,双掌抵在其背心,精纯平和的真元源源不断渡入,助其疏导体内紊乱的气血,化解那股侵入经脉的幽冥煞气。柳青垂手侍立一旁,眉头紧锁,心中焦虑万分。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玄诚道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浊气中隐隐带着一丝黑灰色,随即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他摆了摆手,示意明心可以停手。
“师兄,感觉如何?”明心长老收回手掌,关切地问道。
“无妨,些许煞气,还伤不了根基。只是这幽冥地脉煞气果然阴毒,如附骨之疽,需费些功夫才能彻底清除。”玄诚道长声音平稳,但细听之下,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他看向柳青,“青儿,今日之事,你有何看法?”
柳青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翻腾的思绪压下,沉声道:“师父,今日之事,绝非意外。那刺客是饵,寒潭煞气是杀招,赵师伯……便是那执竿垂钓、推波助澜之人!其目标,分明就是师父您!他们想趁乱重创甚至……加害师父,以便掌控大局!”
玄诚道长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又有一丝凝重:“你看得不差。赵师弟此举,已是图穷匕见。他敢在观内公然设局,说明其已自恃羽翼丰满,不再过多遮掩。那寒潭下的幽冥煞气,能如此精准爆发,绝非一日之功,恐怕他经营此地已久,就为今日之局。”
明心长老脸色难看,痛心道:“赵师弟他……何以至此!同为白云观弟子,何至于勾结外魔,戕害同门!”
“利令智昏,权欲熏心罢了。”玄诚道长语气平淡,却带着看透世事的沧桑,“他觊觎观主之位非止一日,又受幽冥道蛊惑,许以重利,自然将祖师训诫、同门之谊抛诸脑后。如今他掌控执法堂,又拉拢了不少长老弟子,其势已成。今日一击不成,三日后祖师堂之会,他必会发难。”
“师兄,那三日后……”明心长老忧心忡忡。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玄诚道长目光沉静,“他既以‘请太极镜,清查邪祟’为名,我们便顺水推舟。太极镜乃祖师所传,蕴含浩然正气,确能照妖辟邪。届时,你我要做的,便是确保此镜……能照出该照之物。”
明心长老若有所思:“师兄的意思是……”
玄诚道长没有直接回答,转而问道:“观中如今,还有多少弟子、长老是可信的?”
明心长老沉吟片刻,报了几个名字,多是些性情耿直、不涉派系争斗,或与玄诚一脉交好的老一辈修士及他们的门下弟子,人数不过二十余人,且多在清闲职位,实力算不得顶尖。
“人心隔肚皮,如今局面,能明确站在我们这边的,已是不易。”玄诚道长并无失望之色,反而叮嘱道,“明心,你暗中联络这些人,但切勿声张,只需让他们知晓,三日后祖师堂,需谨言慎行,见机行事即可。另外,加强紫气东来阁的守卫,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罗明所在静室。”
“我明白。”明心长老重重点头。
“青儿,”玄诚道长又看向柳青,“这三日,你便留在此处,随我疗伤,哪里都不要去。赵师弟既已对你起疑,甚至动了杀心,外面此刻危机四伏。”
“是,师父。”柳青应道,他知道此刻自己不能再给师父添乱。
“不过,你也不能闲着。”玄诚道长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递给柳青,“此乃《基础阵法详解》与《白云观山门大阵枢要注释》,你仔细研读,尤其是关于‘太极两仪微尘阵’的几处关键节点与运转原理。三日后,或有用处。”
柳青双手接过玉简,触手温凉,心知责任重大,肃然道:“弟子定当竭尽全力!”
安排已定,明心长老匆匆离去,暗中布置。玄诚道长则继续闭目调息,驱除体内残余煞气。柳青则在一旁静室中,潜心研读玉简中的阵法奥妙。他知道,师父将此重任交予他,既是信任,也是考验。他必须在这短短三日内,尽可能理解这座守护了白云观千年的护山大阵的奥秘。
就在紫气东来阁内紧锣密鼓准备的同时,执法堂深处,一间守卫森严的密室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赵师伯屏退了左右,室内只余他一人。他脸色阴沉,再无平日人前的威严持重,眼中闪烁着恼怒与狠戾。今日功亏一篑,非但没能重创玄诚,反而让明心趁机介入,打乱了他的步骤,更是让玄诚有了防备。
他走到墙边一座看似装饰用的青铜烛台前,握住烛身,按照某种复杂的节奏左右旋转了几圈。只听“咔”的一声轻响,墙壁悄然滑开,露出一间更加隐秘的内室。
内室中,早已有一人负手而立。此人同样身着黑袍,背对门口,身形挺拔,虽未散发任何气息,却自然流露出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与那夜寒潭边被玄诚击杀的刺客不可同日而语。
“尊者。”赵师伯进入内室,躬身行礼,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属下无能,今日之局……”
“不必说了。”黑袍人打断了他,声音低沉沙哑,听不出喜怒,“玄诚若如此轻易便能除掉,也不配做本尊的对手。倒是你,似乎有些心急了。”
赵师伯额头微微见汗:“属下是担心夜长梦多……而且,那柳青小儿,似乎是个变数……”
“变数?”黑袍人缓缓转身,兜帽下的阴影中,仿佛有两点寒星闪烁,“一个练气期的小辈,能掀起多大风浪?你真正该担心的,是玄诚是否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还有……三日后,太极镜下,你准备如何应对?”
赵师伯连忙道:“尊者放心!太极镜虽利,但驱动需耗费大量真元,玄诚已然受伤,必无法持久催动。届时,属下会安排人手,在镜光巡照时,制造些许‘意外’,比如……让那昏迷的小子,或者柳青身上,散发出些许‘不该有’的气息……只要引起众人疑心,便可借机发难,逼玄诚交出观主之位!至于证据,寒潭煞气爆发,便是最好的借口!可指其监管不力,引狼入室,甚至……与幽冥道有染!”
黑袍人沉默片刻,淡淡道:“计划尚可。但切记,首要目标,是掌控白云观,开启‘节点’。玄诚是死是活,柳青是擒是杀,皆为此服务。不要因小失大。三日后,本尊会亲临附近,若事有变故,自会出手。但若非必要,我不会现身。”
赵师伯心中一凛,既有底牌在手的安心,也有一丝被监视的寒意,连忙道:“属下明白!定不负尊者所托!”
“嗯。”黑袍人微微颔首,“那枚‘阴煞种’,可已种下?”
“已按尊者吩咐,借修缮之机,埋于镇岳塔基‘坎’位聚灵阵节点之下。只待时机一到,便可引动,彻底污损此地灵脉,配合尊者大计!”赵师伯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很好。你去吧,谨慎行事。”黑袍人挥了挥手。
赵师伯躬身退出密室,墙壁悄然合拢。他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眼中重新燃起野心的火焰。有尊者暗中支持,玄诚又已受伤,三日后,这白云观,必将易主!
而他却不知,在他离开后,密室内那黑袍人微微抬手,指尖一缕极其淡薄的、与寒潭下同源的幽冥煞气萦绕不去,他低声自语,带着一丝玩味:“玄诚……没想到你身边,竟真出现了身负‘混沌引’的苗子……虽然微弱,但确是变数。看来,计划需稍作调整了……这盘棋,越来越有趣了。”
白云观内外,两股暗流汹涌对撞,都在为三日后的祖师堂之会,积蓄着力量。山雨欲来风满楼,一场决定白云观命运的风暴,即将来临。而身处风暴中心的柳青,能否凭借刚刚领悟的阵法知识,在这滔天巨浪中,寻得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