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位后的阴影里,那双幽绿的眼睛如同鬼火,牢牢锁定在林见身上。枯瘦男人的存在感极低,几乎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但他散发出的那种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却比鬼市中大多数张扬的妖邪更让林见心悸。
林见僵在原地,进退维谷。怀中的残符灼热异常,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胸口发疼。而更难以控制的是他脚下的影子!那影子在他踏入鬼市后本就比平日活跃,此刻面对那块诡异的黑色石头,更是躁动不安,如同饥饿了无数岁月的凶兽嗅到了血腥味,疯狂地向他传递着吞噬的欲望。
他能“听”到影子无声的嘶吼,能“感觉”到那股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冲动。一股冰冷而强大的力量在他经脉中蠢蠢欲动,是《噬影诀》的运转路线在自行流转!这绝非好事,这种失去控制的感觉让他恐惧。
“小友,”一个干涩沙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枯木,突兀地响起,直接传入林见耳中,显然是用了传音之术。是那个枯瘦男人。“看来……你与这‘阴煞石’,颇有缘分。”
阴煞石?林记下了这个名字。他强行压下影子的躁动和运转的功法,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怯懦:“前……前辈说笑了,晚辈只是路过,觉得这石头……样子有些奇特。”
“奇特?”枯瘦男人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像是夜枭啼哭,令人毛骨悚然,“是啊,很奇特。它看似沉寂,内里却蕴藏着最精纯的‘太阴煞炁’,对某些……存在而言,是无上补品。当然,对另一些存在,则是穿肠毒药。”
他话语中的暗示再明显不过。林见心头巨震,对方不仅看出了他对阴煞石的渴望,似乎还隐约点明了他体质的特殊!这鬼市,果然步步杀机。
“补品……毒药?”林见故作不解,脚下却微微后挪了半步,摆出警惕和想要离开的姿态,“晚辈修为低微,这等宝物,怕是无福消受。”
“消受?”枯瘦男人幽绿的目光似乎闪烁了一下,“嘿嘿,不是消受,是‘补全’。小友,你难道没觉得,自身有所‘缺憾’吗?如同一个永远填不满的洞,渴望着什么……这石头,或许能帮你补上那块缺口。”
缺憾?洞?
这两个词如同重锤,狠狠敲在林见心上!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体质是天生的麻烦,是过量的“香气”引来了觊觎。可这枯瘦男人的话,却指向了另一个可怕的可能性——他的体质本身,或许存在着某种缺陷,一种内在的、无法满足的饥饿感,而这阴煞石,正是填补这缺陷的“食物”之一!
这个猜测让他不寒而栗。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引来的邪祟,或许不仅仅是因为“香”,更是因为他本身就像一块散发着诱人气息的、不完整的“拼图”,吸引着那些试图“补全”自身或别有用心的存在!
影子传来的渴望更加汹涌澎湃,几乎要冲破他的意志防线。林见死死咬住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不能要!至少不能从这个诡异莫测的男人手里要!这绝对是个陷阱!
“前辈的话,晚辈听不懂。”林见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那块阴煞石,也不敢再接触那双幽绿的眼睛,声音带着急促,“晚辈还有事,先……先告辞了!”
说完,他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挤入了熙攘攘的鬼市人流中,脚步踉跄,仿佛真的被吓到了。
在他转身的刹那,他似乎感觉到,一股极其隐晦、阴冷如毒蛇般的气息,悄无声息地附着在了他的衣角上。是追踪印记!林见心中一沉,却不敢有丝毫停顿,反而加快了脚步,利用人群中混杂的气息来掩盖自身。
枯瘦男人看着林见仓惶逃离的背影,隐藏在阴影中的嘴角,那抹诡异的弧度愈发明显。他伸出枯瘦如鸡爪的手指,轻轻拂过那块沉寂的阴煞石,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种子已经种下……饥饿会指引你……我们还会再见的,‘容器’……”
林见在鬼市中漫无目的地穿行,心脏仍在狂跳。影子的渴望并未因离开而减弱,反而因为得不到满足而变得有些焦躁和暴戾,影响着他的心绪。那股被种下的追踪印记,如同跗骨之蛆,提醒着他危险并未远离。
他原本还想着在鬼市中探听一些关于《噬影诀》或诡兽图腾的消息,此刻却再无半点心思。这趟鬼市之行,非但没有找到答案,反而带来了更多的谜团和致命的危机。
那个枯瘦男人是谁?他口中的“缺憾”和“补全”究竟是什么意思?阴煞石到底是什么?而自己这体质,又隐藏着怎样可怕的真相?
林见只觉得一张无形的大网,正从四面八方朝他笼罩而来。他不敢再停留,循着来时的记忆,朝着鬼市的出口方向快步走去。他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青云宗那相对熟悉的危险之中。
至少,在宗门里,他暂时还是“安全”的猎物。而在这里,他仿佛已经成了别人砧板上,一块被标记了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