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流云观彻底吞没。白日里尚存的几分人气,此刻已荡然无存,整个道观死寂得可怕,连虫鸣声都听不到一丝。只有风声穿过空荡的殿宇和回廊,发出呜咽般的低啸,更添几分阴森。
王执事与林见悄无声息地离开客舍,如同两道鬼魅,借着建筑物的阴影,朝着苏婉所指的东北角潜行。林见将《噬影诀》的敛息法门运转到极致,整个人仿佛融入黑暗,气息几近于无。王执事修为高深,身法更是精妙,两人配合默契,避开了几处看似松懈、实则暗藏监视的岗哨。
越靠近静心苑,空气中那股令人不安的气息就越发浓重。不再是单纯的阴冷,而是一种混杂着燥热、腥甜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感的邪异气息。林见怀中的古符开始持续散发出微弱的寒意,而他脚下的影子,则传来一阵阵清晰的、带着厌恶与警惕的悸动,仿佛前方有什么东西让它极度不适。
穿过一片茂密得有些过分的竹林,一座被高大围墙环绕的独立院落出现在眼前。院墙通体漆黑,并非寻常砖石,触手冰凉,隐隐有符文流转的痕迹,正是流云观主亲手布下的强大禁制。这里,便是静心苑。
然而,此刻的静心苑,与“静心”二字毫不沾边。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黑红色雾气,如同活物般从院墙内弥漫出来,翻滚升腾,将整个院落笼罩在一片不祥的氤氲之中。雾气之中,隐隐传来低沉的、仿佛野兽压抑的嘶吼声,以及锁链拖拽地面的刺耳摩擦声。
王执事脸色剧变,低声道:“好重的邪气!观主恐怕……” 他不敢再说下去,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愤怒。
林见更是心头狂震!这黑红色雾气的气息,与他脑海中青铜门缝隙渗出的物质,以及鬼市中那块阴煞石给他的感觉,同出一源!但此处的气息,更加浩瀚,更加暴戾,充满了毁灭与疯狂的意味!静心苑内封印(或者说,囚禁)的,绝非凡物!
“王师叔,林师兄!”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从身后竹林中传来。两人一惊,猛地回头,只见苏婉不知何时也跟了上来,脸色苍白,眼中却带着决绝。
“苏姑娘,你怎么来了?此地危险!”王执事皱眉。
“我不能坐视不理!”苏婉急声道,目光投向那翻滚的黑红雾气,声音带着恐惧,“这雾气……和我之前偷偷听到赵师兄他们提到的‘血煞’气息很像!他们一定在里面做了什么!”
王执事沉吟片刻,知道此时不是追究的时候,沉声道:“你可知如何进去?这禁制非同小可。”
苏婉摇头:“观主布下的禁制,我无法破解。但……但我之前偷偷观察过,钱师兄每次进去,似乎都是在院墙东南角的一处地方,用一块特殊的令牌打开一个临时缺口。”
三人立刻绕到东南角。果然,在一处看似与其他地方无异的墙根下,地面的泥土有细微的翻动痕迹,墙上的符文也比其他地方略显暗淡。
王执事尝试运起灵力,小心翼翼地向禁制探去。然而,他的灵力刚一接触那黑红雾气与禁制光幕的交界处,异变陡生!
“嗡——!”
禁制光幕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股强大而邪异的反震之力轰然涌出!王执事猝不及防,闷哼一声,整个人被震得倒飞出去,撞断了好几根竹子才勉强稳住身形,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
“好诡异的禁制!竟能反弹灵力,而且夹杂着腐蚀心神的力量!”王执事又惊又怒,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观主布下的禁制,何时变得如此邪门?
就在这时,静心苑内那压抑的嘶吼声陡然变得高亢起来,充满了痛苦与暴戾!黑红雾气翻滚得更加剧烈,整个院墙都开始微微震动!
“不好!里面的东西被惊动了!”苏婉花容失色。
林见紧盯着那翻滚的雾气,心脏狂跳。他怀中的古符此刻已不是冰凉,而是变得滚烫!一股强烈的牵引感,不是指向院内,而是……指向流云观的更深处!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与这静心苑内的存在,以及他手中的古符,构成了一个完整的……阵势?
“不对……”林见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明悟,“王执事,苏姑娘!这静心苑可能不是源头,而是……而是某个更大邪阵的一部分!真正的阵眼,或者说能量核心,可能在别处!”
王执事和苏婉同时一愣,看向林见。
“你怎么知道?”王执事目光锐利。
林见无法解释古符的感应,只能急中生智道:“弟子对气息比较敏感!这院中的邪气虽然强大,但感觉更像是被汇聚过来的!真正的源头,那股更精纯、更可怕的吸力,来自那个方向!”他伸手指向观中后山的一片黑暗区域。
苏婉顺着林见所指的方向望去,脸色骤然一变,失声道:“那个方向……是观中禁地,‘伏魔井’的所在!据说那口井是上古遗留,用来镇压邪魔的!”
伏魔井?镇压邪魔?
林见脑海中瞬间闪过流云观弟子异变、阵法失常、静心苑邪气、以及苏婉听到的“魂晶”等线索!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
难道……流云观的根本不是什么镇压邪魔,而是有人利用那口井,布下了一个巨大的邪阵,想要释放或者……滋养井下的东西?而静心苑内的观主,恐怕已遭不测,甚至成为了邪阵的一部分!
王执事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他当机立断:“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客舍,从长计议!必须尽快查明伏魔井的真相!”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撤离之际——
“呵呵呵……现在想走,是不是太晚了?”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自竹林四周响起。紧接着,数道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出,为首的,正是面色阴沉、眼中闪烁着诡异红光的赵乾!他的身后,跟着钱、孙两位同样气息邪异的核心弟子,以及十几名目光呆滞、行动僵硬的流云观弟子,将三人的退路彻底封死!
赵乾的目光扫过王执事苍白的脸色,最后落在林见身上,嘴角勾起一抹贪婪而残忍的弧度:
“本来只想钓条小鱼,没想到……却引来了一条蕴藏着上古气息的……‘灵鲛’!真是天助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