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静止了。
那五架【索普威思骆驼双翼机】嚣张的嗡嗡轰鸣声，在这一刻，都似乎被这几个字给压了下去！
楼顶露台上。
陈将军那张刚刚还强行挤出豪迈狂笑的脸，此刻……
一寸一寸地冷了下来。
咔……咔咔……
他的那只的大手，缓缓握紧了腰间那把二十响盒子炮的枪柄。
他身旁，那几十名荷枪实弹的亲兵卫队，更是哗啦一声，齐刷刷地拉动了枪栓！
黑洞洞的枪口！
花机关！
汉阳造！
几十个黑洞洞的枪口，在同一时间，全部对准了楼下那个站在坦克上不知死活的林默！！！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
杀意！
如同实质般，瞬间笼罩了整条大街！
呵呵……
呵呵呵呵……
陈将军他笑了。
他不是那种豪迈的狂笑。
而是一种！
一种被气到极致怒极反笑的狞笑！！！
林……司……令……
他刚刚任命的这个称呼，此刻从他的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显得无比刺耳，又充满了……无尽的嘲讽！
你的胃口……
是不是……太他妈的大了点？
陈将军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子让人头皮发麻的杀意！
老子！
我陈某人！在上海滩……在这闸北！
混了十年！！
北洋的那帮老家伙……南京的那位蒋先生……都不敢这么跟老子说话！！
他猛地一指楼下的林默，那根粗壮的手指，因为愤怒而在微微颤抖！
你？
你一个法租界……靠着洋人屁股吃饭的……小局长！！
就凭你天上那五破鸟！！！
就凭你脚下这五口薄皮棺材？
还有你身后那千把个德国杂碎？
你就想！！！
吞掉我！
吞掉我这一万两千个跟着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镇沪军？
你有什么资格
陈将军猛地拔出了腰间那把锃亮的盒子炮！
他咔嚓一声，拉开了枪栓！
林默！！
老子现在就问你一句！！
你……他妈的……就不怕
活活撑死吗？
胃口他妈的这么大！！！
轰！！！
这声撑死吗的咆哮，如同引爆了火药桶！
一品楼上下！
屋顶的！
露台的！
窗口的！
街道两旁的！
陈将军那上百名最精锐的亲兵卫队！
他们那黑洞洞的……
mG08重机枪！
mp18花机关冲锋枪！
汉阳造步枪！
在同一时间！
全都对准了林默和他那五辆……
薄皮棺材！！！
这是一场赤裸裸的摊牌！
赵东那个林默的老部下正躲在第三辆坦克的后面。
他……
他吓得快尿了！
他妈的！
局长……
局长他玩脱了啊！
他以为他用飞机和坦克，能镇住这个土皇帝！
可他妈的他忘了！
这里是闸北！
这里是陈将军的老巢啊！
人家镇沪军的装备……
一点都不比他们差啊！
赵东的内心在疯狂惨叫：
完了……完了……这下死定了！
局长你倒是说话啊！
你快服个软啊！！
然而林默。
那个站在风暴中心、被上百杆枪指着脑袋的他又他妈笑了。
他笑得！
云淡风轻！
仿佛那些指着他的，不是机枪和步枪而是一群呲着牙的吉娃娃。
他非但没有服软。
他甚至……
连看都没看陈将军一眼。
他只是微微侧过了头。
对着他身后那辆Ft-17坦克！！！
点了点头。
吱嘎
那辆坦克的顶盖，打开了。
从里面爬出来的！！！
不是坦克手！
而是那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穿着笔挺德式军服、戴着单片眼镜、浑身散发着普鲁军人那股子铁血气息的汉斯·冯·斯特龙上校！！！
汉斯的出现，让露台上的陈将军，瞳孔猛地一缩！
德国人？他妈的……他果然把德国人的指挥官带来了！
陈将军身后的卫兵们，紧张地哗啦一声，再次拉动了枪栓！
但……汉斯上校，根本没看他们。
他那只戴着白手套的手里捧着一个很普通的方形木盒。
大小，刚好可以装下一颗人头。
汉斯上校，就这么捧着这个木盒，无视了周围那上百杆黑洞洞的枪口，无视了陈将军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
他迈着那德意志军人特有的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一步！
走到了一品楼的……正下方。
他停了下来。
他抬头。
陈……将军。
汉斯上校的中文，生硬、冰冷，带着浓重的德国口音。
我的局长，林默先生托我转交给您……一份见面礼！！！
礼物？
陈将军的怒火，瞬间被一股荒谬的疑惑给取代了！
他妈的……礼物？
这个时候？送礼？
他和那刀疤脸的副官，懵了。
大帅……这……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是不是……被您吓傻了？
想……想求和？
求和？
陈将军的脸上，再次露出了那股子土皇帝的狞笑！
好啊！
老子倒要看看！
他林默……能给老子送什么大礼！！
他一挥手！
让他上来！！
不。
汉斯上校，摇了摇头。
他只是缓缓地……
打开了……
那个木盒的搭扣。
砰！
他把木盒的正面，转向了楼上的陈将军。
然后打开了盖子！！！
一品楼的露台上。
那刺骨的寒风……停了。
陈将军那因为愤怒而粗重的呼吸声停了。
他那准备开枪的亲兵卫队的低吼声也停了。
陈将军彻底僵住了。
他那双眸子，此刻猛地一缩最危险的针尖状！！！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那个盒子里！
那堆防震的稻草里！
那颗……那颗死不瞑目的、双眼还残留着极度惊恐和不可思议的人头！
老刘？
陈将军的喉咙里，发出了如同漏气般的嘶吼！
不可能这他妈的……不可能！！”
他认识这颗人头！
他他妈的太认识了！！！
这不是别人！
这他妈是他最信任的……
镇沪使公署第一副官！！
刘福山啊！！！
姓林的！！！！
陈将军的大脑，在这一刻彻底炸了！！！
他不是在愤怒！
他是在恐惧！！
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刘福山他……
他明明……他明明今天早上……
还跟自己在作战室里！
商量怎么对付林默啊！！！
他什么时候……死的？！
林默是怎么做到的！！！
在我这一万两千人的镇沪军大营里在我这一品楼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我最信任的副官！！！！
陈将军。
楼下，林默那平淡、如同宣判般的声音缓缓响起。
看清楚了吗？
这个姓刘的……他可不是你的人啊。
什么？
陈将军猛地一颤！
我的人影子，林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怜悯昨天晚上一不小心，撞见他……在和老朋友见面。
你知道那个老朋友是谁吗？
陈将军的呼吸……停滞了！
是佐佐木。
轰！！！
陈将军如遭雷击！
佐佐木？
那个日本黑龙会的疯狗？
你的好副官，刘福山！
他把你那十二门克虏伯大炮的……布防图！
把你镇沪军（warlords Army）的……换防时间表！
把你今晚在这里埋伏的所有火力点全都卖给了日本人！！！
他这是……要引狼入室啊！！
不……不……不可能……陈将军的嘴唇在哆嗦。
不可能？
林默笑了。
他对着身后的汉斯点了点头。
汉斯，面无表情地，从木盒的夹层里，抽出了一叠文件。
和几张照片！！
汉斯将那叠文件和照片，扔在了一品楼的台阶上！
那个刀疤脸副官，冲下去，捡了上来，颤抖着……递给了陈将军。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照片上刘福山和佐佐木
在日租界秘密会面的身影！
他还看到了那份！！！
他妈的！盖着他镇沪使公署最高机密的印章！
炮兵布防图！！！
噗！！
陈将军只觉得天旋地转！
一股腥甜的液体涌上了他的喉咙！
他被气得当场喷出了一口逆血！！！
陈将军！
林默的声音，在此时，却变得无比和善与体贴。
你我虽然立场不同，但终究……都是中国人。
我实在不忍心看你……被这种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蒙在鼓里。
所以，我就替你清理门户了！！！
这颗人头就是我林默送给你的见面礼！
林默仰着头，迎着那上百杆黑洞洞的枪口，他笑得无比灿烂！
他的声音回荡在闸北的上空！！！
现在陈将军你那露台上的杀气是不是可以收一收了？
我们是不是可以好好地坐下来谈一谈那笔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