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社老板那句“鱼已入网”的低语,如同一声丧钟,在寂静的夜里敲响,只是网中的鱼还一无所知。
刘禹房间内,灯光驱散了阴影,却驱不散心头那股源自木片和影子异动的寒意。他不敢再尝试感应那邪门的符号,将其重新用黄布层层包裹,塞进背包最底层。他检查了门窗,确认牢固,又将桃木剑放在枕边,这才和衣躺下,却不敢真正入睡,耳朵警惕地捕捉着门外走廊和窗外的任何一丝动静。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镇子的夜晚安静得可怕,连虫鸣都听不到,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那些悬挂的傩面吞噬了。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刘禹精神有些恍惚之际,一阵极其细微、若有若无的声音,钻入了他的耳膜。
不是来自门外,也不是来自窗外。
那声音……似乎是从墙壁内部,或者楼板缝隙传来的。
像是很多人在极远的地方,用某种古老的、扭曲的腔调,低声吟唱着晦涩的歌谣。间或夹杂着节奏古怪的、如同跺脚和敲击木头的声响。
这调子……刘禹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这和他之前在赵伟家附近感受到的、那种无形的“韵律”极为相似,但此刻更加清晰,更加……靠近!
是傩戏!有人在深夜唱傩戏!
他猛地坐起身,屏住呼吸,仔细倾听。声音飘忽不定,时断时续,无法确定具体来源,仿佛弥漫在整个旅社,甚至整个镇子的空气中。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吟唱声似乎更清晰了一些,但仍然无法定位。
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拉开抵门的椅子,将门打开一条细缝。
走廊里空无一人,灯光昏暗。那吟唱声似乎就是从楼下传来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林晓月紧闭的房门,决定下去看看。他反手关好自己的房门,捏紧桃木剑,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梯。
一楼前台空着,那台小电视机已经关闭。旅社大门紧闭,但吟唱声却仿佛就在门外。刘禹凑近大门,透过门缝向外望去——
街道上依旧空无一人。
但吟唱声却无比真切地传入耳中,甚至还夹杂着金属铃铛清脆的撞击声!声音的来源,仿佛就在门外几步远的地方,可他什么也看不见!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爬上脊背。这不是现实世界的声音!这是……某种残留的景象,或者,是直接作用于精神的干扰!
他立刻后退,不敢再看。就在他转身准备上楼时,目光扫过前台后面的那扇小门——那是旅社老板休息的房间。
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光亮。
一种莫名的冲动,让刘禹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他轻轻推开那扇门。
房间里很暗,只有一点月光从窗户透入。借着微光,可以看到里面陈设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
而就在那张桌子上,赫然放着一个东西!
一个刚刚雕刻完成、还未上色的木质傩面。那傩面的造型,并非传统样式,而是一个咧着嘴、笑容与路边神龛和车窗幻影中如出一辙的诡异小孩面孔!
在傩面的旁边,还放着一把小刻刀,和几缕……暗红色的、像是干涸血迹沾染过的木屑!
刘禹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这旅社老板,根本不是普通的经营者!他就是“守瞳人”的一员!他在这里,监视着所有外来者,甚至……可能参与制作这些邪门的傩面!
他不敢久留,立刻退出房间,轻轻带上门,以最快的速度悄无声息地返回二楼。
经过林晓月房门时,他停顿了一下,侧耳倾听。里面很安静,似乎没有异常。他稍微松了口气,回到自己房间,重新将门抵死。
窗外的吟唱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镇子重新陷入死寂。
但刘禹知道,这短暂的平静只是假象。他们就像落入蛛网的飞虫,无形的丝线正从四面八方缠绕过来。
他靠在门上,冷汗浸湿了内衫。必须尽快找到“石镜”!这里太被动了。
就在这时——
“叩……叩叩……”
极其轻微,却清晰的敲门声,在他房门上响起。
不是林晓月那种带着试探的敲法。这敲门声,缓慢,规律,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
刘禹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屏住呼吸,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紧紧握住桃木剑,目光死死盯着门板。
敲门声停歇了。
几秒钟后,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他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像是赤脚踩在老旧地板上的……拖沓声。
那声音,并没有远去。
而是停在了……他隔壁,林晓月的房门口。
刘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