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丝绸碎片的突然灼热和发光,如同黑暗中猝然亮起的信号灯,瞬间攥住了两人的心神。那暗红色的光芒在昏暗的房间内跃动,符号扭曲,仿佛一只活过来的眼睛。
“它……它在指引方向?”林晓月的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微微颤抖。
刘禹紧握着发烫的碎片,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微弱的、但明确的牵引力,指向镇子的某个方向。他立刻摊开那张老旧地图,将碎片悬于其上。
碎片的牵引力,明确地指向了地图边缘,那个标记着“废弃义庄”的位置!与林晓月刚才的猜测不谋而合!
“是那里!义庄!”刘禹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老僧说的‘不协调的倒影’、‘被掩盖的真实’,还有靠近水源……所有条件都吻合!”
虽然不知道这突然的异动是福是祸,但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明确的线索。月圆之夜迫在眉睫,他们没有时间犹豫。
“走!”刘禹将依旧发烫的碎片小心收好,重新贴上胸口,那股灼热感似乎能稍微驱散一些手臂上源自红鞋女人的阴寒刺痛。
两人再次离开客栈,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努力穿透厚重的雾气,将整个镇子染上一种病态的橘红色。街道上几乎空无一人,连之前那些窥视的目光似乎都隐匿了起来,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笼罩着泗水镇。
按照地图指引,废弃义庄位于镇子最西头,靠近山脚,旁边确实有一条名为“玉带溪”的细小支流流过。越往西走,房屋越稀疏破败,人烟愈少,雾气却似乎更加浓郁潮湿。
穿过一片荒草丛生的坟地,一座破败不堪的院落出现在眼前。黑瓦坍塌,露出朽烂的椽子,土坯围墙大面积倾颓,两扇腐朽的木门歪斜地敞开着,仿佛巨兽死亡的残骸。门楣上原本的牌匾早已不知所踪,只有阴冷的风穿过破洞,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这就是那座废弃的义庄。
而在义庄旁边,那条“玉带溪”静静流淌,水色幽深,在暮色和雾气中,像一条暗沉的缎带。溪水对岸,是更加茂密阴暗的山林。
两人站在义庄破败的院门外,都能感受到一股比镇上任何地方都要浓郁的死寂和阴气。胸口的红色碎片依旧散发着持续的灼热。
“进去吗?”林晓月握紧了手电,喉咙有些发干。
刘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他率先迈过门槛,踏入院内。
院内荒草齐腰,散落着破碎的瓦罐和不知名的朽烂木料。正对着院门的,是义庄的主厅,门窗俱毁,里面黑洞洞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尘土气息。
刘禹没有贸然进入主厅,他的目光被院子角落,靠近溪边的一口废弃的石井吸引了过去。井口被几块大石半封着,旁边还有一个倾倒的石质井轱辘。
而更让他在意的是,在义庄主厅斑驳的外墙上,靠近屋檐的位置,他竟然看到了几个模糊的、用某种暗红色颜料绘制的、与丝绸碎片和木片上完全一致的鸟喙兽爪环绕眼睛的符号!只是这些符号更加古老、粗糙,颜色也几乎褪尽。
这里,果然与“守瞳人”有着极深的渊源!
“看那里!”林晓月忽然压低声音,指着主厅内部。
刘禹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主厅深处,靠墙的位置,似乎并排摆放着几口……陈旧但完好的黑漆棺材!在如此破败的环境下,这几口棺材显得格外突兀和诡异。
难道这里面……还有“东西”?
就在这时,刘禹胸口的红色碎片,灼热感骤然提升到了顶点,甚至传来了轻微的刺痛!牵引力不再指向义庄本身,而是猛地转向了旁边的玉带溪!
几乎同时,林晓月也发出了短促的惊呼,手指颤抖地指向溪面。
刘禹猛地转头。
只见暮色与雾气中,原本应该映照出对岸山林和义庄残破倒影的玉带溪水面,此刻竟然变得一片混沌,然后,如同电视雪花闪烁般,浮现出了清晰的、但完全不同的景象!
倒影中,没有破败的义庄,没有荒草,也没有对岸的山林。
映出的,是一座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仿佛正在举行盛大仪式的古老宅院!张灯结彩,许多人影穿着古老的服饰穿梭其中,而在宅院正堂的方向,隐约可见一个穿着大红嫁衣、戴着沉重头冠、却低着头无声哭泣的女子身影!她的脚下,穿着一双刺目的猩红色绣花鞋!
是那个红鞋女人生前的景象?!她被强迫嫁人的时刻?
这就是……“镜花水月”?“真实倒影”?
两人被这诡异的倒影惊呆了,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然而,更让他们毛骨悚然的是,溪水中的倒影并未静止。那个穿着嫁衣、低头哭泣的女子,似乎感觉到了他们的注视,竟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就在刘禹和林晓月即将看到那女子面容的瞬间——
“吱呀——”
一声令人牙酸的、腐朽木门被推动的声响,从他们身后,那义庄的主厅深处,清晰地传了出来!
两人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只见主厅内,那并排摆放的几口黑漆棺材中,最中间的那一口,厚重的棺盖,不知何时,已经被移开了一道漆黑的缝隙。
一股远比溪水倒影更加冰冷、更加沉滞的死气,如同实质般从那道缝隙中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