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栋命格的降等,其根源深埋于上一代权谋斗争的泥沼中。老一辈的博弈与抉择,最终却让下一代尝尽了苦果。若非亲孙子王建东又犯下这桩天理难容的罪业,王老先生或许会将这段尘封的往事永远带入坟墓。
随着王老先生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中缓缓响起,一段被岁月掩埋的秘辛逐渐浮现:
“三十多年前,我还在那个位置上……为了响应国家政策,推动整个地区的经济发展,上马了一个重要的港口项目。这个项目,当时交由孩子他母亲那边的亲族主要负责。“老人的声音低沉而疲惫,仿佛每个字都耗费着他巨大的心力,“那个地方的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破局,就不得不选择一个相对薄弱的环节作为突破口……“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在上边,有我照看着,明面上倒也没出什么大乱子。可下边的人办事……就有些不知分寸了。“
王老爷子的声音哽咽,充满了无尽的悔恨:
“当时……为了稳住当地某些关键人物,又自以为是地认为这是为了大局着想……就默许了他们使用一些……非常手段。在我的纵容下,孩子他妈那边,当时应该是由你大舅主导,趁着临海几个村庄大部分人回乡祭祖、青壮劳力外出的时机,强行推进了拆迁……“
老人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几乎难以继续:
“结果……结果在混乱中……发生了谁也不愿看到的……人员伤亡。“
他没有再详细描述下去,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明白了那场悲剧的惨烈。
“栋儿他母亲……为了保住她哥哥,我不得不动用所有的人脉关系,勉强将这件事压了下去。“王老爷子痛苦地闭上眼睛,“可是身处体制之中,怎么可能没有政敌?没过多久,这件事就被对头捅了出来。我为了保全你们母子,独自揽下了部分责任……可你大舅就没那么幸运了,直接被送了进去……“
泪水顺着老人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
“你母亲怨我没有全力护住她哥哥,从此郁郁寡欢……不久就……离我而去了。“他望着大儿子,声音破碎不堪,“你母亲的离世对我打击太大。如果不是我当初的默许,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政敌的持续攻击让我疲于应付,最终不得不黯然退场。而你也受到我的牵连,无法在体制内发展,只能转而经商……“
“是我,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过错……”王老爷子泣不成声,“是我亲手断送了你的前程,也毁了这个家……“
这段沉重的往事被彻底揭开,王栋也忍不住落下泪来。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父亲多年来不让他怨恨母亲那边的人,背后竟藏着如此深的苦衷。自那以后,王家便逐渐淡出了政治舞台的核心圈。
李光跃静静聆听着这段往事,心中已然明了。原来王家气运中那股不协调的根源在此——父辈种下的恶因,终究在儿孙身上结出了苦果。新旧业力相互交织,如同滚雪球般越滚越大,终至今日这般难以收拾的局面。
他看向面如死灰的王建东,声音低沉而威严:
“现在,你明白了吗?你今日所为,并非孤立。你造的每一份孽,单独拿出来,或许都不是什么事,以你家里的权势与财力,都可以摆平,可摆平不代表没有怨念存在,”李光跃的目光转向尚算镇定的王建东,话语如刀,“那些被强行压下的怨念,一丝一缕,都缠绕在你自己的命格之上。”
“而我观你父亲气运,其中混杂着诸多本不该属于他的、驳杂不纯的怨气。想来,是他这些年来不断为你善后,才使这些业力转嫁到了他的身上。”
他语气一转,带着洞悉世事的了然,“至于你祖父,当年旧事他并非首恶,些许业力本已随时间淡去。可如今……你们王家头顶的气运,正被这条由新旧业力交织而成的锁链,越缠越紧,一步步拖向深渊!”
见王建东眼中仍有疑色,李光跃微微摇头:
“我知你心中不信,或许还认为我危言耸听,另有所图。无妨,今日便让你亲眼‘看见’,望你能真心悔悟。”
他转向王建东与王栋:“伸出你们的左手。”
二人虽不明所以,仍依言伸出手掌。
“大师,两人同时进行……您的身体……”正在一旁记录的保利闻言,急忙抬头劝阻。
“无妨”李光跃抬手制止,语气平静,“若有反噬,回去静养便是。”
话音未落,他双手已如闪电般扣住二人腕部穴位。两缕温润的黄色光晕自他指尖悄然渡入,王建东与王栋只觉一股暖流自接触处涌入经脉,缓缓流向双眼。
“闭眼……不用害怕,我让你们睁眼的时候,再睁眼……”细密的汗珠悄然出现在李光跃的额头,还是有点勉强,不过比昨天要好的多。
片刻后,他轻声道:“好了,睁眼吧……看看你们头顶。”
当父子二人抬起头的瞬间,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看见的,不再是华丽的水晶吊灯,而是一片翻滚的灰黑色云团,其中竟隐约浮现出几张扭曲的面容……一个额头淌血的记者与两个面色青紫的村民最为醒目。围绕着三股气运光柱翻滚不休。更令人心惊的是,数道粗如儿臂的黑色锁链,正从云团中垂落,紧紧缠绕在王建东的脖颈与四肢之上。
而王栋身上虽无锁链,可看到的景象却让他浑身发冷。一层灰蒙蒙的雾气笼罩了自己周身,那雾气正不断侵蚀着他体内微弱的光芒。最让他震惊的是,十几条细如发丝、却坚韧无比的灰色“丝线”,从自己儿子王建东身上延伸出来,另一端竟牢牢系在自己身上。
“这……这是什么?!”王建东失声惊呼,第一次真正感到了恐惧。
“这就是业力。”李光跃松开手,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感受到了吗,云团中蕴含的深深怨气……现在,你看见了吗?”
一旁的王老,看到二人如此大精神色,一脸惊奇,转头看向李光跃:“大师,他们看到了什么……”
“世界的另一面……一种只有我们这种人才能观察到的一面……一种普通人一辈子也见不到一两次的一面,”脑中的疼痛,让李光跃话也多了起来,语气也没有刚刚那么平和:“让他们直接感受到被业力缠绕是什么样的”
“大师……您没事吧……”保利焦急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没事……”
李光跃擦了擦额头细密的冷汗,缓缓起身,目光扫过王家三代。
“业力如锁,环环相扣。要解此局,也需层层剥离,从根源入手。”他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第一步,需了却‘新怨’……王建东,”李光跃目光如炬,看向瘫软在地的年轻人,“你造下的杀孽,已非法术所能掩盖。若要活命,唯有直面律法。”
他转向王老爷子,语气坚决:“我能做的不会推辞,可有些事情,必须你们自己决定做与不做。”说着又抬头看了看头顶翻滚的灰黑色怨气。
“尽快联系那位重伤的记者和失踪村民的家属,不惜一切代价救治、补偿,取得谅解。同时,让王建东主动向司法机关投案,这样可缓解怨气发作的时间……”剩余的话,李光跃没有明说。
“将‘云水涧’事故真相与后续罪行,原原本本公之于众。这是熄灭新增怨火的唯一途径。唯有真诚忏悔,并以身伏法,缠绕在他身上最凶戾的那部分业力,才有消散的可能。”
王建东面如死灰,王栋嘴唇动了动,终究化作一声长叹。王老爷子闭目良久,沉重地点了点头:“该还的,总要还。”
“二步,化解‘旧债’至于二十多年前的港口旧债,”李光跃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时空看到了当年的惨剧,“那些无辜丧生的亡魂,因横死而怨念不散,加之真相被掩埋,不得安息。他们的怨,本已随风飘去,可是……你这孙子太坑爹了。被重新唤起的旧怨如同扎根在你王家族运根基上的荆棘,单纯的仪式已不足以抚平。我只能给出一些建议,做与不做,还是看你王家”
李光跃提出了一个更为艰难,却也更为彻底的方案:
“王老,您需要以个人身份,亲自撰写或口述一份完整的忏悔与情况说明,不回避当年的决策失误和后续的掩盖行为。这份陈述,无需对外大肆宣扬,但必须交由可靠的第三方公证存档,并允许在适当时候,为那些逝去的生命正名。这是瓦解‘隐瞒’所带来的业力枷锁的第一步。”
“其次,王家需私下成立一项专项基金,用以补偿当年受害者后代的教育、医疗与发展。补偿标准,须远超常规。更重要的是,在当年事发地附近,或以资助公益项目的形式,建立一座不具名的、象征‘反思与悔过’的微小纪念物。这不是作秀,而是你们家族内心忏悔的实体寄托,是向天地和亡魂表明态度的信物,这个对你们来说应该不难。”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亲身的偿还。王老,您年事已高,但心意需到。王栋,你作为直接的血脉继承者和业力承担者,必须亲自参与这个纪念项目的建设,或者投身于与之相关的公益服务中,为期至少四十九天。不是指挥,是作为最普通的一员,用你的汗水、疲惫和专注,去感受、去忏悔。这种身体的劳役与心灵的专注,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净化力量,能最直接地消解怨气对你气运的侵蚀。”
李光跃总结道:“化解旧债,核心在于‘诚’与‘行’。公开真相,是诚于天道;补偿纪念,是行于人道;亲身劳役,是净于己身。三者合一,方能让怨气有消散的通道,让王家气运获得重塑的契机。”
“最后,是那位受创的‘仙’家。”李光跃语气缓和了些,“它本为积德而来,却因你们而道行受损,此因果须偿还。”
李光跃默默思考了一下,‘出马仙’……又和出马仙撞上了,看来我得尽快补充一下这方面的常识了,也不知道接下来让王家做的能不能得到那位的谅解。
“王老……就在这栋别墅吧,于一清净处设立供堂,奉上蛇仙牌位,以香火、清茶、鲜果诚心供奉四十九日。在此期间,王家需茹素斋戒,素斋必须每日更换新品,不可马虎大意,糊弄这位,将功德回向给这位‘蛇仙’。待它伤势恢复,怨气平息,看看能否彻底化解这段恩怨。”
李光跃总结道:“这三步,步步艰难,却缺一不可。新怨不除,旧债难清;旧债不偿,‘仙缘’难复。这是一个完整的因果链。完成它们,王家才能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否则……”他未尽之语,让所有人心头一沉。
王老爷子挣扎着站直身体,眼中虽仍有悲痛,却多了一份决绝:“就依大师所言。王家……是时候偿还这一切了。”
“保利……”李光跃转头看向正在奋笔疾书的跟班。
“稍等……这就好……”保利笔下不停,片刻后将两页写满字的纸递给李光跃。
“王老,请过目后签字按上手印,你们三位都需要。”李光跃将纸张递过去。
王老爷子尚未从方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解决方案中完全回神,略显茫然地接过纸张。待看清内容,发现上面详尽记录了今日所有人的对话、李光跃的论断以及他提出的三项化解之法。他没有犹豫,提笔签下自己的名字,随后将纸递给王栋和王建东。
“大师这是……”王老话语中带着一丝询问。王栋神情紧张的看着自家老爷子,刚刚老爷子的神态可是把他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