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沈清鸢严谨地扮演着一位重病未愈、精神恍惚的柔弱小姐形象。钱妈妈送来的饭菜,她都让小桃偷偷处理掉,自己仅依靠小桃寻来的草药汁和野果,维持着最基本的生命所需。
私下里,她充分利用每一分时间,运用现代医学的方法,对这具身体展开系统检查。脉搏、舌苔、眼底、皮肤弹性……她如同对待一个最为精密的实验对象,仔细记录着每一项数据。
结论与她最初的判断相符:长期营养不良,多种微量元素缺乏,且有慢性中毒迹象。毒素极为隐蔽,混杂在劣质食物和冰冷饮水中,剂量把控得恰到好处,足以使身体日益虚弱,却难以被普通大夫察觉。
而最令她感兴趣的,是原主所谓的“天生绝脉”。
通过如内视般专注的感知,她发现原主体内的经脉并非完全堵塞,而是异常狭窄、扭曲,宛如干涸板结的河床,气息难以流通。这的确是一种极差的习武体质。但奇怪的是,在丹田深处,那股微弱的暖流始终存在,并且在她有意识地进行深呼吸和冥想时,会有极其缓慢的一丝丝增长。
这不符合常理。若经脉完全堵塞,内息根本无法产生和储存。
“难道……这并非单纯的生理缺陷?”沈清鸢陷入思索。她回想起前世看过的一些关于瑜伽、气功的文献,其中提及精神力量能够影响甚至引导生命能量。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她脑海中萌生:原主的体质,或许并非“废材”,而是一种更为罕见、不为这个世界所认知的“特质”。常规的内功心法需要宽阔坚韧的经脉来运行内息,但原主的经脉条件注定此路不通。然而,那股存在于丹田的暖流,更像是一种直接源于精神或生命本源的“先天之气”或“精神力”,它无需依赖经脉进行复杂的周天循环,而是能够直接凝聚、运用?
这个猜想让她心跳加速。倘若真是如此,那么原主并非废材,而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只是这个世界的“雕工”尚未找到正确的方法罢了。
而她,拥有现代科学知识和系统研究方法论的沈清鸢,或许就是那个能解开这块璞玉秘密的人。
这日午后,沈清鸢正倚在窗边,佯装晒太阳,实则默默尝试用意念引导那丝暖流温养脏腑,门外传来一阵喧闹。
“二小姐,您怎么来了?大小姐她……她病着,怕过了病气给您……”是小桃惊慌失措的声音。
“滚开!本小姐来看望姐姐,还需要你一个贱婢同意?”一个娇纵清脆的女声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沈清鸢眼神一凛。沈灵薇!她来了。
她立刻收敛所有外露的情绪,恢复到那副虚弱、畏缩的模样,蜷缩在椅子里,眼神怯怯地望向门口。
珠帘被粗暴地掀开,一个身着桃红色锦缎裙袄、珠翠环绕的少女走了进来。 正是记忆中的沈灵薇。她容颜娇艳,此刻却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鄙夷与快意。
“姐姐,你可算醒了。”沈灵薇用手帕掩住口鼻,好似这里的空气都玷污了她,“听说你前日落水,可把妹妹我担心坏了。你说你,好端端地去池边做什么?莫不是又想不开,去寻短见了?”
她的话语宛如毒蛇的信子,句句诛心。若真是原主,听到这番颠倒黑白的话,只怕又要气得晕过去。
沈清鸢垂下眼睫,肩膀微微颤动,声音细如蚊蚋:“多……多谢妹妹关心。是……是我不小心……”
“不小心?”沈灵薇轻蔑地嗤笑一声,走上几步,上下打量着她,目光在她苍白消瘦的脸庞和破旧的衣物上扫过,满意地看到预想中的狼狈模样,“姐姐,不是妹妹说你,你这身子骨,还是安分些为好。三皇子殿下那般人物,岂是你能觊觎的?这次是落水,下次……可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她的话语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威胁。
沈清鸢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惶恐,甚至挤出两滴眼泪,抽泣着说:“妹妹……妹妹说得是,我……我再也不敢了……”
看到她这副窝囊的样子,沈灵薇彻底放下心来。看来落水并未让这个废材长什么记性,还是那么懦弱可欺。她此行的目的已然达成——确认沈清鸢依旧是个没出息的废物,并且再次警告她离三皇子远点。
“知道就好。”沈灵薇得意地哼了一声,也懒得再继续演戏,“你好生‘养着’吧,缺什么……呵,想必你也不缺。”她意味深长地嘲讽了一句,转身带着丫鬟昂首阔步地离开了。
待她走后,小桃红着眼圈走进来,看着仍在“瑟瑟发抖”的沈清鸢,心疼不已:“小姐……”
沈清鸢却瞬间收起所有怯懦的神情,眼神恢复了清明冷静,甚至嘴角还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小桃,把门关上。”
她刚才的表演,不仅是为了麻痹沈灵薇,更是为了近距离观察这个敌人。沈灵薇的嚣张跋扈都写在脸上,心思并不深沉,真正的毒蛇,是藏在幕后、能想出用慢性毒药杀人于无形的继母柳氏。
不过,沈灵薇的到来,也并非毫无价值。至少,她确认了一点:对方短期内并不打算用激烈手段直接取她性命,而是想用这种慢性的方式折磨、消耗她。这给了她宝贵的喘息时间。
夜深人静,整个院落陷入一片死寂。
沈清鸢悄无声息地起身。经过几天的草药调理和那丝暖流的滋养,她的身体虽然依旧虚弱,但已经恢复了一些基本的行动能力。
她要去确认一件事——钱妈妈每天送来的那些被下毒的饭菜,究竟是如何处理的?小桃都是趁夜偷偷倒掉,但倒在哪里?会不会留下痕迹?
她需要掌握更多的信息,哪怕是看似无用的细节。
她让小桃在屋内假扮她睡觉觉,自己则披上一件深色的旧披风,宛如暗夜中的魅影,悄然溜出了房间。
依据小桃的描述,她通常会把废物倾倒在院落最偏僻角落的一处废弃花圃里。沈清鸢小心翼翼地潜行过去,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观察。
花圃里的土壤颜色暗沉,散发着一股难以名状的腐败气息。她蹲下身,用手指蘸了一点泥土,凑近鼻尖嗅了嗅。除了食物腐败的味道,似乎还隐隐有一丝极淡且独特的苦涩气味,与她记忆中某种抑制神经和消化功能的植物毒素相吻合。
就在她准备进一步探查时,一阵极轻微、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有人!
沈清鸢心中一惊,立刻屏住呼吸,将自己彻底隐没在墙角的阴影之中。
只见一个模糊的黑影,敏捷地翻过院墙,落在了院落里。那人身形挺拔,动作干净利落,显然身手十分了得。他似乎在院子里迅速搜寻着什么,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
沈清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人是谁?是柳氏派来查看她是否已死透的?还是其他势力的人?
那黑影在院中停留了片刻,似乎没有找到目标,最终将目光投向了沈清鸢所在的主屋方向。他犹豫了一下,并未靠近,而是再次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消失在了夜色中,来无影去无踪。
沈清鸢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看似被遗忘的破落院落,似乎并不像表面那般平静。除了明面上的柳氏母女,还有暗处的眼睛在盯着这里。
那个黑影,是敌是友?他的目标是什么?
一股巨大的危机感笼罩着她。她必须更快地强大起来,无论是身体,还是势力。否则,下一次,可能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她看了一眼那黑影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指尖那点带着异味的泥土,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这盘死棋,她一定要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