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鸢阁开张的第三个月,沈清鸢迎来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危机。
时值盛夏,京城的贵妇圈中却突然流传起一则耸人听闻的消息:东城刘御史的夫人在使用清鸢阁的“玉容霜”后,脸上布满红疹,几近毁容。这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各个茶会、诗社,不过三日,清鸢阁便门可罗雀。
“小姐,咱们库房里还有三百盒‘玉容霜’,全都查验过了,配方、原料均无问题。”青禾捧着账本,脸色煞白,“刘御史府上送来的那盒空瓶,我也找人看过了,确实……确实和咱们的瓶子一模一样。”
沈清鸢坐在窗前,手中把玩着一只青瓷小瓶。窗外梧桐树影摇曳,蝉鸣嘈杂,而她的神色却异常平静。
“瓶子是真的,里面的东西是假的。”她淡淡地说道,“有人仿制了我们的包装,换了劣质膏体,专门送到刘御史府上。”
青禾倒吸一口凉气:“谁会做出如此歹毒之事?这可是会出人命的!”
“要的不是命,是清鸢阁的名声。”沈清鸢站起身,走到书案前铺开宣纸,“去查一查,最近京城里有没有新开张的胭脂铺,或者哪家老字号突然推出了类似‘玉容霜’的货品。”
她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下一串名字。这些是过去三个月来,明里暗里对清鸢阁表露过不满或敌意的商号——宝香斋、丽人坊、春色苑……零零总总七八家。
“还有,”沈清鸢笔锋一顿,“去打听一下,三皇子最近和哪家商号来往密切。”
青禾一愣:“小姐怀疑是三皇子所为?”
“他未必亲自出手,但从中推波助澜是肯定的。”沈清鸢想起三日前在永宁郡主诗会上,萧景明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他说:“清鸢妹妹这生意做得如火如荼,可要当心树大招风。”当时只当是寻常客套,如今想来,竟是警告。
午后,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陆续回来了。
“城西新开了家‘凝香阁’,东家姓赵,据说是从江南来的富商,专门经营胭脂水粉生意。他们上月推出的‘芙蓉膏’,功效描述和咱们的‘玉容霜’几乎别无二致,价格却便宜三成。”
“宝香斋的王掌柜前几日宴请了好几位官家夫人,席间说了不少清鸢阁的坏话,说咱们的东西卖得贵,用料未必上乘。”
“还有……”负责打听三皇子动向的小厮欲言又止。
“说。”沈清鸢端起茶盏。
“三皇子府上的管事,上个月去了凝香阁三次。有人看见赵东家和管事在醉仙楼密谈过。”
所有线索都指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凝香阁。
沈清鸢放下茶盏,瓷底碰触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忽然笑了:“看来,有人是铁了心要挤垮我们。”
“小姐,咱们怎么办?要不要报官?”青禾焦急地问道。
“报官?”沈清鸢摇了摇头,“刘御史自己就是官员,他若真想追究,早就带人封店了。这事到现在还只是女眷间的流言蜚语,说明对方要的只是毁坏我们的名声,不想把事情闹到公堂之上。”
她站起身,走到院中那棵老槐树下。树影斑驳,洒落在她月白色的裙裾上,忽明忽暗。
“对方有三步棋:第一步,假冒产品毁坏我声誉;第二步,低价仿品抢占市场;第三步……”沈清鸢目光渐冷,“若我所料不错,接下来就该是官府出面,以‘伪劣货物危害百姓’为由,查封清鸢阁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前院的丫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小姐,不好了!顺天府来了两个衙役,说要查封咱们的铺子,说是接到多人举报,用了咱们的东西脸上起疹子!”
来得真快。
沈清鸢整理了一下衣袖,神色从容:“请他们到前厅用茶,我稍后便到。”
青禾拉住她:“小姐,这可是官府的人……”
“放心,他们今日封不了店。”沈清鸢拍了拍她的手,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玉佩温润晶莹,上面刻着一个“煜”字——这是萧煜上次来时,说“若有急事,可凭此物到任何一家挂着‘永’字招牌的商号求助”时留下的。
她将玉佩交给青禾:“你从后门出去,到东街的永昌当铺,把这玉佩给掌柜看,就说‘清鸢阁有难,请七殿下施以援手’。”
前厅里,两个衙役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烦!见沈清鸢进来,年长的那位板着脸说道:“沈姑娘,有人向顺天府告状,称你清鸢阁售卖伪劣脂粉,致使他人毁容。府尹大人命我等前来查封店铺,待查明真相后再做处理。”
沈清鸢福了福身,语气不卑不亢地问道:“敢问差爷,原告是何人?证据又在哪里?顺天府办案,总归要有原告画押的状纸,以及查验过的物证。若仅凭借几句流言就要查封一家正当经营的店铺,恐怕不符合律法吧?”
年轻衙役冷笑一声:“原告是谁你无需知晓。至于证据——”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正是清鸢阁的“玉容霜”包装,“这是从受害者家中取来的,里面检验出了铅粉和朱砂!这两样东西长期涂抹在脸上,不出疹子才怪!”
沈清鸢接过瓷瓶,打开闻了闻,又用小指沾了一点仔细查看。铅粉和朱砂都是古代化妆品常用的原料,但她改良后的配方里早已用更安全的矿物粉替代,绝不可能出现这种低劣的配伍。
“这瓶‘玉容霜’是假的。”她斩钉截铁地说道,“清鸢阁所有产品都有独特印记,瓶底刻有生产日期和批次。这瓶底部光滑无字,是仿制品。”
“你说假的就是假的?”年轻衙役咄咄逼人,“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脱罪而编造的谎话!”
沈清鸢正要反驳,门外忽然传来清朗的男声:“她说的是真是假,检验一下便知。”
众人回头,只见萧煜身着一身月白常服,手持折扇,缓缓走进厅来。他身后跟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提着药箱,一看便是医者。
两个衙役脸色一变,慌忙行礼:“参见七殿下。”
“不必多礼。”萧煜走到主位坐下,目光扫过那两个瓷瓶,“陈太医,劳烦您看看,这两瓶东西有何不同。”
老者上前,仔细查验后回禀道:“殿下,这瓶空的气味刺鼻,膏体粗糙,确实含有铅粉和朱砂。而这瓶新的,”他打开沈清鸢递来的清鸢阁正品,“气味清雅,膏体细腻,用的是珍珠粉、玉屑和十几种草药,配伍精妙,绝无害处。”
萧煜点点头,看向两个衙役:“陈太医是太医院院判,他的话可作数?”
“作数,作数!”年长衙役冷汗直下,“是小的们办事不周,听信了一面之词……”
“回去告诉你们府尹,”萧煜语气转冷,“清鸢阁是本王的合作伙伴,若再有人无凭无据前来滋扰,本王不介意亲自去顺天府问个明白。”
衙役连声应是,仓皇退去。
待厅中只剩二人,沈清鸢才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殿下解围。”
萧煜虚扶一把:“你我之间不必客气。这事不简单,你可知是谁在背后操纵?”
“凝香阁的赵东家,还有……”沈清鸢顿了顿,“三皇子。”
萧煜并不意外:“我那位三哥,对你一直心怀不轨。这次借商战之名打压你,怕是存了让你走投无路,再去求他的心思。”
沈清鸢冷笑一声:“那他可就想错了。我沈清鸢宁可关了清鸢阁,也不会向他低头。”
“铺子自然不会关。”萧煜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我今日来,其实还有另一件事要告诉你。下月初,内务府要采办一批贡品脂粉,皇商资格公开竞标。若能拿下这个资格,清鸢阁便是御用商号,日后谁敢再轻易动你?”
沈清鸢眼睛一亮,接过文书仔细查看。这是内务府发布的皇商招募告示,要求参与竞标的商号在下月十五前,呈上三样招牌产品,由宫中女官试用后择优选定。
“这是天赐良机。”她握紧文书,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一定要拿下这个资格。”
萧煜看着她神采奕奕的模样,唇角微微上扬:“需要什么帮助,尽管开口。”
“暂时不用。”沈清鸢摇摇头,“不过,有件事想请殿下帮忙查一查——凝香阁的赵东家,到底什么来路?一个江南商人,能在短短一月内在京城站稳脚跟,还能搭上三皇子,绝不简单。”
三日后,萧煜带来了调查结果。
赵东家本名赵德昌,表面上是江南富商,实则是太子侧妃赵氏的堂兄。凝香阁真正的幕后东家,是东宫。
“太子?”沈清鸢蹙眉,“我与他无冤无仇,为何要针对我?”
“不是针对你,是针对我。”萧煜神色凝重,“你与我来往密切,清鸢阁又是你独立经营的产业,太子这是想斩断我的财路与人脉。至于三哥……”他稍作停顿,“他应该是和太子达成了某种交易,借此事打压你,顺便卖太子一个人情。”
沈清鸢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已然不知不觉卷入了皇子争斗的旋涡之中。清鸢阁不再仅仅是一家胭脂铺,而是权力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怕吗?”萧煜突然发问。
沈清鸢抬起头,与他深邃的眼眸对视,缓缓摇了摇头:“既然躲不过,那就迎难而上。皇商竞标,我志在必得。”
接下来的半个月,沈清鸢闭门不出,整日沉浸在改良配方的工作里。她要为竞标准备三样产品:其一,升级版的“玉容霜”,加入了她用精神力提纯的几种珍稀草药精华;其二,新研发的“花露水”,以酒精为基底,添加了薄荷、金银花等,具备消炎止痒的功效;第三样,她思索许久,决定制作一款“口脂”——并非这个时代常见的纸片胭脂,而是膏状的,用蜂蜡、植物油和植物色素调制而成,装在精巧的旋盖小盒之中。
与此同时,清鸢阁的舆论反击也拉开了帷幕。
沈清鸢让青禾将库房中所有正品“玉容霜”瓶底的特有印记拓印下来,制成传单在城中散发,教导人们如何辨别真伪。她又邀请了几位交好的官家夫人,在茶会上当场试用清鸢阁的产品,用事实破除谣言。
最为绝妙的一招,是她让青禾暗中买通了几个凝香阁的伙计,得知赵德昌为了压低生产成本,竟在“芙蓉膏”中掺入了劣质石灰粉。沈清鸢并未直接揭发,而是将这个情报“不经意间”透露给了与凝香阁存在竞争关系的宝香斋。
三日后,宝香斋王掌柜当众揭发凝香阁售卖劣质脂粉,还拿出了一盒确凿的证据。顺天府这次不得不立案调查,凝香阁名声扫地,门可罗雀。
就在沈清鸢以为风波即将平息之时,更大的危机悄然降临。
七月初六,离皇商竞标还有九天,清鸢阁的作坊突然起火。
火是半夜燃起的,等发现时已经蔓延开来。好在值守的伙计及时呼救,左邻右舍帮忙扑救,火势才未殃及主铺。但作坊里准备竞标的样品、半成品原料,以及十几盒刚调制好的“玉容霜”,全都化为了灰烬。
沈清鸢站在焦黑的废墟前,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烟味。青禾在一旁抹着眼泪,几个伙计垂头丧气。
“小姐,这下全完了……”青禾哽咽着说道,“咱们半个月的心血全没了,竞标该怎么办?”
沈清鸢没有言语。她蹲下身,用手拨开灰烬,从废墟中捡起一个烧得变形的铜锅——那是她用来调制口脂的工具。铜锅边缘还粘着一点残存的红色膏体,在晨光中宛如凝固的血。
“去查,”她的声音异常平静,“火是如何燃起的。作坊夜里不留明火,所有烛台都在外间,怎么会烧到里间去呢?”
调查结果很快出炉:在废墟中发现了一个摔碎的油灯,位置就在存放样品的柜子旁。而值守伙计坚称,他睡前检查过,所有油灯都收在工具箱里,绝不可能出现在柜子边。
显然是有人故意纵火。
萧煜闻讯赶来时,沈清鸢正在临时收拾出来的小房间里重新调制配方。她脸上沾着不知名的粉末,手上染着植物汁液的颜色,眼神却明亮得惊人。
“你还有心思做这些?”萧煜又气又急,“纵火之人明显是想让你无法参加竞标!你现在该做的是查出凶手,而不是……”
“查出凶手有什么用?”沈清鸢打断他,手中的动作并未停下,“让他赔钱?还是让他坐牢?这些都无法挽回损失。现在最重要的是,在九天内重新做出竞标样品。”
她抬起头,眼中满是萧煜从未见过的倔强:“他们越是想看我倒下,我越是要站起来。这场火烧掉了我的作坊,但烧不掉我的手艺和智慧。”
萧煜凝视她许久,忽然笑了:“需要什么,告诉我。”
“三样东西。”沈清鸢也毫不客气,“第一,一个安全的新作坊;第二,几种珍稀药材——天山雪莲、百年人参、南海珍珠粉;第三,”她稍作停顿,“我要见内务府负责此次采办的总管太监。”
前两样萧煜都应承下来,听到第三样却皱起了眉头:“你想走门路?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不是走门路,是投其所好。”沈清鸢神秘一笑,“我打听到,这位刘总管年轻时在御药房当过差,对药材颇有研究,尤其痴迷养生之道。我准备竞标的第三样产品,正合他的心意。
七月初十,新作坊于萧煜的一处别院里秘密设立。沈清鸢带着青禾和两名最为可靠的伙计,开始日夜赶工。
她对竞标的三样产品进行了调整:将玉容霜升级为“九珍养颜膏”,加入九种珍稀药材,凭借精神力最大程度激发药性;把花露水改为“清凉露”,除原本功效外,还添加了提神醒脑的香料;而原本的口脂,她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制作这个时代的第一瓶“香水”。
灵感源自她记忆中现代香水的制作工艺。用高度酒萃取鲜花精华,再经蒸馏提纯,得到持久留香的香精。她挑选了三种香型:梅香清冷,兰香幽远,桂香甜暖,分别装入琉璃小瓶中,美不胜收。
最后一样,是她专门为刘总管准备的“延年益寿丸”。这丸药以何首乌、枸杞、茯苓等常见药材为主,但经过她精神力提纯和特殊配比,药效温和且持久,最适合年长者养生。
七月十四,竞标前一日,所有样品终于制作完成。
沈清鸢累得几乎虚脱,却坚持亲自检查每一件产品。萧煜来时,看到她趴在桌上睡着了,手中还握着一个琉璃瓶。烛光映照在她苍白的脸上,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
他放轻脚步,取下披风为她盖上。动作虽轻,沈清鸢还是醒了。
“什么时辰了?”她揉着眼睛问道。
“子时了。”萧煜在她对面坐下,“样品都准备好了吗?”
沈清鸢点头,将三样产品推到他面前。萧煜逐一仔细查看,尤其是那三瓶香水,打开闻了闻,眼中露出惊艳的神色:“这东西若献上去,必定能轰动后宫。”
“希望如此。”沈清鸢深吸一口气,“殿下,明日竞标,我想请您陪我一同前往。”
萧煜挑眉:“你不是一直想靠自己吗?”
“这次不同。”沈清鸢认真地说,“纵火之事让我明白,有些风雨,我一人难以承受。既然已经卷入漩涡,不如大大方方地站到您身边。至少,让那些人知道,清鸢阁背后站着的是您七皇子,想动手也得掂量掂量。”
萧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道:“好,明日我陪你去。”
七月十五,内务府采办司。
竞标在一处宽敞的厅堂进行,到场的有十几家商号,皆是京城有名的胭脂水粉铺。沈清鸢身着一袭淡青衣裙,不施粉黛,只在发间簪了一枝玉簪,显得清雅出尘。她身旁的萧煜身着亲王常服,气度非凡,两人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三皇子萧景明也在场,见到二人并肩走来,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竞标流程十分简单:各家呈上样品,由三位女官当场试用,再交由刘总管和两位嬷嬷综合评定。试用环节在屏风后进行,众人只能听到女官们的低声讨论。
轮到清鸢阁时,沈清鸢亲自将产品呈上。她特意把“延年益寿丸”放在一个紫檀木盒中,盒盖上刻着“松鹤延年”的图样。
屏风后传来女官们的惊叹声。尤其是那三瓶香水,香气透过屏风弥漫开来,满室生香。
半个时辰后,刘总管从屏风后走出,手中捧着一个锦盒。他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经三位女官试用,并综合考量品质、功效、创新三项,本次皇商资格授予——”
众人屏住呼吸。
“清鸢阁。”
掌声响起,夹杂着几家欢喜几家愁的叹息。沈清鸢松了一口气,接过刘总管递来的文书和令牌。
“沈姑娘,”刘总管压低声音,面带笑意,“你那丸药,甚好。”
“总管喜欢便好。”沈清鸢会意一笑,“清鸢阁日后每月都会为您准备一份。”
走出采办司,阳光正好。沈清鸢握着那块沉甸甸的皇商令牌,心中百感交集。短短数月,从被污蔑纵火,再到今日夺标,这一路走来,如履薄冰。
“恭喜。”萧煜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沈清鸢转头看向他,真心实意地说:“没有殿下,我到不了今天。”
“是你自己有本事。”萧煜望向前方,目光悠远,“不过,今日之后,你我将真正绑在一起。太子和三哥那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那就让他们放马过来。”沈清鸢扬起下巴,眼中光芒璀璨,“清鸢阁既然成了皇商,往后每一步都得走得稳当。我不仅要让它在京城立足,还要开分号,将生意做到大江南北。”
萧煜望着她神采奕奕的模样,心中一动,突然说道:“等这些风波过去,我带你去江南游览一番。那里山明水秀,商贸昌盛,你定会喜欢。”
这话来得突兀,沈清鸢微微一愣,旋即脸颊泛起一抹红晕。她低下头,轻声应道:“好。”
两人并肩漫步在长街上,影子在青石板上被拉得修长。远处宫墙雄伟壮观,近处市井热闹喧嚣,而他们之间,一种无声的默契正悄然流淌。
然而,就在这看似圆满的时刻,一辆马车从对面疾驰而来,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骤然停下。车帘被掀起,露出一张阴柔俊美的脸庞——太子萧景睿。
“七弟,真巧啊。”太子的目光扫过沈清鸢,笑意未达眼底,“这位便是新晋皇商沈姑娘吧?果然名不虚传。”
萧煜向前迈了半步,将沈清鸢护在身后,问道:“太子殿下有何赐教?”
“赐教可不敢当。”太子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只是提醒七弟一句,皇商虽为荣耀,却也是枷锁。沈姑娘年纪尚轻,又是女子,这皇商的重担,可别压垮了她。”
这话软中带硬,既是威胁,也是警告。
沈清鸢从萧煜身后走出,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说道:“多谢太子殿下关怀。清鸢既已接下这副担子,自能扛得起。”
太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容愈发难以捉摸:“那就好。本宫期待清鸢阁日后的表现。”
马车渐行渐远,扬起一阵尘土。
萧煜紧握拳头,神情凝重地说:“他这是正式宣战了。”
沈清鸢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突然问道:“殿下,您觉得太子最在意什么?”
“自然是东宫之位,以及未来的皇权。”
“那我们就从他最在意的东西入手。”沈清鸢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清鸢阁成了皇商,往后出入宫廷的机会不会少。宫里那些娘娘、女官,每日所用、所抹、所戴之物,都从我们这里过。而女人多的地方,消息最为灵通。”
萧煜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要在宫中安插眼线?”
“不是安插眼线,是结交朋友。”沈清鸢微笑着说,“女人之间的情谊,往往从一盒胭脂、一瓶香露开始。殿下,从今天起,清鸢阁不仅是您的钱袋子,也会成为您的耳目。”
萧煜怔怔地看着她,忽然伸手,轻轻拂去她鬓边的一片落花:“清鸢,你可知你此刻的模样,像极了……”
“像极了什么?”
他没有作答,只是收回手,转身向前走去:“走吧,该回去了。今日夺标之喜,值得好好庆祝一番。”
沈清鸢跟上他的步伐,心中却仍在思索他未说完的话。
像极了什么?像极了那些在权力场中得心应手的谋士?还是像极了……能与他并肩同行的人?
她不知答案,但明白从今日起,她的道路将更加艰难,也更加宽广。
而路的尽头,或许有一个人,一直在那里等候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