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狐帮老巢“狐穴”深处,那间终年不见天日、空气中永远弥漫着甜腻腥气与陈旧熏香混合味道的阴森大厅内,帮主“狐尾”胡不为如同一只受伤后蛰伏在巢穴深处的毒蜘蛛,正耐心地、阴狠地编织着一张更为歹毒、更为隐秘的罗网。黑水溪哨站被枭狼团以雷霆手段连根拔起,十名精锐守卫全军覆没,这不仅是一次惨重的物质损失,更是一次对沙狐帮在黑风隘威望的毁灭性打击。胡不为心中的怒火早已不是熊熊燃烧的烈焰,而是化作了蚀骨的、冰冷的毒液,渗透进他的每一寸骨髓,让他无时无刻不在品尝着屈辱与杀意交织的滋味。然而,作为一只真正的老狐狸,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暴怒之下贸然倾巢而出,与占据地利、士气正盛的枭狼团硬拼,无异于自取灭亡,只会让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毒蝎帮坐收渔翁之利。
“枭狼团……林枭……”胡不为用细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铺着完整豹皮的座椅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如同毒蛇在黑暗中磨砺着毒牙,他三角眼中闪烁着冰冷而算计的光芒,“你们不是能打吗?不是够狠吗?好,很好。老夫就陪你们玩一把更大的。看看你们这块硬骨头,能不能扛得住这黑风隘所有饿狼的撕咬!”
他看向下首那名面色沉稳、眼神中时常闪烁着狡黠光芒的谋士头目,声音尖细而阴冷:“之前‘祸水东引’的计策,方向是对的,但火候还不够。枭狼团这次反击,反而让他们名声大噪。现在,光靠散布他们身怀重宝的谣言,已经不足以让那些真正有实力的势力动心了。我们需要……更诱人的饵,更致命的钩。”
谋士微微躬身,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成竹在胸的诡笑:“帮主英明。枭狼团如今占据了黑水溪水源,看似得利,实则也成了众矢之的。他们下一步最迫切的需求是什么?是稳固据点,是打造更精良的兵器盔甲来武装自己!而黑风隘最好的铁矿在哪里?在毒蝎帮控制的赤铁矿脉!我们可以将祸水,彻底引向毒蝎帮!”
“具体如何操作?”胡不为身体微微前倾,显示出极大的兴趣。
“我们可以通过几条绝对可靠的隐秘渠道,散播几条‘确凿’的消息。”谋士压低声音,眼中精光闪烁,“第一条,枭狼团首领林枭,实则是赵家秘密培养的嫡系子弟,因内部争斗失败才逃至此地,他手中掌握着赵家不传之秘——一种能够大幅提升玄铁品质的‘淬火秘术’!他下一个目标,就是毒蝎帮的赤铁矿,不仅要抢夺矿石,更要夺取矿脉,以此作为根基,重建赵家势力!”
胡不为眼中爆射出骇人的光芒:“赵家嫡系?淬火秘术?这饵……够毒!够香!”
“第二条,”谋士继续道,“就说我们沙狐帮内部有高层早已与枭狼团暗中勾结,达成了秘密协议。一旦枭狼团对毒蝎帮动手,‘灰鼠’就会在内部起事,里应外合,助枭狼团一举吞并毒蝎帮!而我们沙狐帮,因为黑水溪之败,元气大伤,只能被迫坐视。”
“妙!一石二鸟!既把枭狼团的威胁无限放大,又把‘灰鼠’这个不安分的钉子给钉死!还能挑拨毒蝎帮与枭狼团的关系,让他们互相猜忌!”胡不为忍不住拍案叫绝,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却更加阴险的笑容,“还有吗?”
“第三条,”谋士的声音变得更低,带着一丝狠辣,“我们可以‘不小心’让毒蝎帮的暗探‘截获’一份我们沙狐帮内部关于‘默许枭狼团攻击毒蝎帮,并趁机瓜分其地盘’的‘秘密会议纪要’……内容要写得模棱两可,但又足以让‘毒蝎’屠刚那个疑心重的老家伙暴跳如雷!”
“好!好!好!”胡不为连说三个好字,三角眼中充满了恶毒的快意,“就这么办!立刻去安排!要做得天衣无缝,要让这些消息像瘟疫一样,悄无声息地扩散到该听到的人耳朵里!我要让枭狼团和毒蝎帮,先斗个你死我活!”
“属下明白!定不负帮主所托!”谋士躬身领命,快步退下,去布置这张阴险的谣言大网。
就在沙狐帮紧锣密鼓地实施其“祸水东引”的毒计时,枭狼团的洼地营地内,却呈现出一种外松内紧的、近乎诡异的平静。营地外围的明哨暗哨比以往增加了数倍,巡逻队的交叉巡视频率达到了惊人的程度,几乎没有任何死角。但营地内部,队员们除了日常必需的警戒和极其严苛的操练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在休整、疗伤,甚至偶尔能看到有人在空地上晾晒洗好的衣物,炊烟也比往日更规律地升起,仿佛真的进入了一段难得的和平发展期。
林枭背上的伤口在《混元噬星诀》的强悍功效以及缴获的药品辅助下,愈合速度惊人,虽然依旧留下一道狰狞的疤痕,但已无大碍。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那顶指挥帐篷里,看似在静坐调息,实则灵识高度集中,不断接收、分析着李猴子手下暗探冒死传回的各种情报碎片。沙狐帮内部因黑水溪之败而产生的微妙动荡、毒蝎帮边境据点不同寻常的兵力调动、以及山谷中开始悄然流传的、关于“赵家秘术”和“枭狼团与沙狐帮内鬼勾结”的新的、更加骇人听闻的谣言……所有这些信息,如同无数条细小的溪流,汇聚到他的脑海中,经过冷静而缜密的推演,逐渐勾勒出一幅暗流汹涌、杀机四伏的险恶图景。
“狼首,”李猴子悄无声息地进入帐篷,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与忧虑,“最新的消息外面的风声越来越不对了。现在不光是说我们有玄铁矿石和功法,更离谱的是,说您是赵家派来的嫡系,有什么‘淬火秘术’,下一个就要去打毒蝎帮矿脉的主意!还说我们和沙狐帮的‘灰鼠’勾结,要里应外合!这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连一些细节都编出来了,像是有高人背后指点!”
林枭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一片清明,没有丝毫惊讶,反而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冷冽:“沙狐帮黔驴技穷,开始玩更阴险的把戏了。这是典型的祸水东引,想挑起我们和毒蝎帮的火并,他们好坐收渔利。”
“那我们该怎么办?”李猴子焦急道,“毒蝎帮可不是善茬,屠刚那老毒物要是信了这些鬼话,肯定会对我们下手!”
“慌什么?”林枭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毒蝎帮能屹立黑风隘这么多年,‘毒蝎’屠刚更不是易与之辈。这种漏洞百出的谣言,或许能骗过一些蠢货,但绝骗不过那条老毒蛇。他此刻,恐怕正等着看沙狐帮和我们怎么演这出戏呢。”
他站起身,走到帐篷门口,望着营地中正在刻苦操练的队员们,沉声道:“传令下去,营地继续保持最高戒备,但对外示弱。从明天起,减少明哨数量,巡逻队间隔时间适当拉长,炊烟也减少一些。做出我们伤亡惨重、急需休整的假象。”
“示弱?”李猴子有些不解。
“对,示弱。”林枭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沙狐帮想让我们和毒蝎帮斗,我们就偏不随他的意。我们要让毒蝎帮觉得,我们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但暂时没有威胁,甚至……可能被沙狐帮逼得走投无路,有被拉拢的价值。而沙狐帮见我们‘虚弱’,或许会按捺不住,亲自下场,或者……露出更大的破绽。”
他顿了顿,继续道:“另外,让我们的人,在不暴露的前提下,想办法给毒蝎帮那边‘无意中’透点风,就说沙狐帮因为黑水溪之败,内部矛盾激化,‘狐尾’胡不为正在清洗异己,尤其是对‘灰鼠’等人下手,想嫁祸给我们,挑起争端。”
李猴子眼睛一亮:“狼首的意思是反其道而行之?把祸水再给他引回去?”
“不完全是引回去。”林枭摇摇头,“是把水搅得更浑。让毒蝎帮知道,沙狐帮才是幕后黑手,我们和毒蝎帮都是受害者。至少,要让屠刚怀疑,沙狐帮在玩一石二鸟的把戏。只要他心存疑虑,就不会轻易被沙狐帮当枪使。”
“高明!”李猴子由衷赞道,“属下立刻去安排!”
“记住,”林枭叮嘱道,“一切行动,以安全为第一要务。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稳坐钓鱼台,静观其变。沙狐帮的毒计再深,也需要时间发酵。而我们,需要利用这段时间,尽快恢复元气,提升实力。告诉巴图,操练不能停,但要更加注重实战和应变。下一次风暴来临之时,我们要比现在,更强!”
“是!”
接下来的几天,黑风隘的局势果然如同林枭所预料的那样,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下,暗流变得更加湍急、更加凶险。沙狐帮精心炮制的谣言,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剧毒,迅速扩散,确实引起了一阵骚动。一些原本就对枭狼团抱有贪婪之心的小势力变得更加蠢蠢欲动,而毒蝎帮边境的巡逻队也明显增加了频次和兵力,气氛紧张。然而,预想中毒蝎帮大军压境、直扑枭狼团的场面并未出现。相反,毒蝎帮的老巢“蝎巢”异常安静,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在冷眼旁观。
而枭狼团营地“虚弱”的迹象,也开始通过某些渠道,若隐若现地传递出去。沙狐帮内部,胡不为在得知枭狼团似乎伤亡惨重、偃旗息鼓的消息后,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更加疑神疑鬼。他一方面加紧了对“灰鼠”等不安定因素的监控和打压,另一方面,则更加迫切地催促手下,不惜一切代价去联系那对令人闻风丧胆的亡命徒——“漠北双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