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溪哨站冲天而起的烈焰,如同黑夜中骤然点燃的巨大烽火,将山谷西南角的天空映照成一片诡异的、跳跃不定的橘红色。浓烟滚滚,如同狰狞的巨蟒,扭曲着升腾,即便隔着数里之遥,那木材、皮革、甚至血肉燃烧时发出的焦糊与恶臭混合的气味,似乎也能顺着凛冽的寒风,隐隐约约地飘散过来,刺激着每一个嗅到者的鼻腔,也灼烧着他们的神经。
当沙狐帮的第一批援兵,大约三十余骑,在一名头目的带领下,气喘吁吁、惊怒交加地赶到黑水溪上游时,看到的只有一片仍在噼啪作响、余烬未熄的废墟。曾经扼守要道、象征着沙狐帮在此地权威的木石寨堡,已然化为满地焦黑的残骸,扭曲的梁柱如同巨兽的枯骨,冒着缕缕青烟。十具被烧得面目全非、蜷缩成焦炭状的尸体,杂乱地散布在废墟内外,无声地诉说着昨夜那场短暂却极其惨烈的突袭。空气中弥漫着死亡与毁灭的气息,令人窒息。
“废物!一群废物!”带队的沙狐帮头目脸色铁青,看着眼前的景象,气得浑身发抖,一脚踹飞了脚边一块烧焦的木炭,“十个人!连一个时辰都没撑住!连求救的信号都没能发出来!枭狼团……这帮该死的丧家之犬!”
消息如同被惊飞的乌鸦群,扑棱着黑色的翅膀,以比援兵马蹄更快的速度,迅速传遍了黑风隘的每一个角落。这一次,不再是虚无缥缈、真伪难辨的谣言,而是铁一般的事实,带着硝烟与血腥气的战报!
“听说了吗?沙狐帮在黑水溪的哨站,昨夜被枭狼团连锅端了!一个活口都没留!”
“我的天!真的假的?黑水溪那边可是有十个人守着的,‘黑牙’那家伙凶得很!”
“千真万确!我表兄今早去那边想碰运气捞点水,亲眼看到的!整个寨子都烧成白地了!沙狐帮的人在那里收尸呢,脸都是绿的!”
“枭狼团……这也太狠了!这才几天?先是打退了血秃鹫,现在又端了沙狐帮的哨站!这是要跟沙狐帮不死不休啊!”
“看来之前的谣言怕是有些水分……这枭狼团,不是肥羊,是真正的恶狼啊!”
各种议论、惊叹、乃至恐惧的情绪,在底层流民、小部落以及各方势力的外围人员中飞速蔓延。枭狼团此番凌厉反击,手段之狠辣,行动之果决,效果之显着,远远超出了大多数人的预料。那“身怀重宝”的诱人标签依旧存在,但此刻,更多了一层“睚眦必报、手段凶残”的血色光环。一些原本被谣言煽动、对枭狼团抱有觊觎之心的小股势力或独行客,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清醒了不少,开始重新评估招惹这支“恶狼”的风险与代价。而一直作壁上观、甚至暗中推波助澜的毒蝎帮等势力,则陷入了更深的思忖与警惕。
洼地营地内,气氛却与外面的波澜涌动截然不同。一种压抑着的、却实实在在的振奋与劫后余生的疲惫交织在一起。队员们虽然人人带伤,精疲力尽,但眼神中却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胜利带来的信心,是亲手夺取生存资源后的踏实感,更是一种对首领林枭近乎盲目的崇拜与信任。
缴获的物资被小心翼翼地清点、入库。从黑水溪哨站抢来的粮食虽然不算非常多,但足够枭狼团这十几人支撑大半个月;那些完好的兵器、皮甲,尤其是十几壶清水和几包珍贵的盐巴,更是雪中送炭。更重要的是,他们成功控制了黑水溪上游的一处取水点,虽然不敢像沙狐帮那样公然设卡收费,但至少保证了自身饮水的基本安全,不必再像过去那样,每一次取水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林枭背上的伤口因为昨夜的剧烈行动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新换的包扎。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站在加固后的矮墙上,望着山谷中升起的缕缕炊烟,目光深邃,不见丝毫喜悦,反而带着一种更深沉的忧虑。
“狼首,沙狐帮这次吃了大亏,死了个小头目,丢了一处重要水源,绝不会善罢甘休。”巴图包扎着胳膊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独眼中虽然有着胜利的兴奋,却也充满了对未来的担忧,“我估计,他们很快就会有更大的动作。说不定……会倾巢而出,来报复我们。”
“报复是必然的。”林枭的声音平静无波,“但倾巢而出?未必。沙狐帮的老巢‘狐穴’经营多年,是他们根基所在,绝不会轻易放弃。而且,毒蝎帮那条老毒蛇,就在旁边盯着呢。‘狐尾’胡不为没那么蠢,不会给我们和毒蝎帮可乘之机。”
李猴子这时快步走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狼首,刚收到外围眼线的消息,沙狐帮内部好像因为黑水溪的事情起了争执!有几个原本就不满‘狐尾’统治的小头目,私下里抱怨连连,说帮主决策失误,损兵折将,让帮派威信扫地!”
林枭眼中精光一闪:“哦?具体是哪几个人?能接触到吗?”
“正在想办法。”李猴子低声道,“其中一个叫‘灰鼠’的,管着南边一个很小的废弃矿坑据点,手下就五六个人,一直不受重用,怨气很大。或许……可以尝试接触一下?”
“谨慎接触。”林枭沉吟道,“不要暴露我们的意图。先摸清他的底细,看看是不是沙狐帮放出来的诱饵。我们现在,每一步都要如履薄冰。”
“明白!”
林枭转身,看向营地内正在休整的队员们,提高了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洼地:“兄弟们!昨夜一战,我们胜了!我们抢回了水,抢回了粮,更抢回了我们枭狼团在这黑风隘活下去的尊严!”
众人纷纷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他。
“但是!”林枭语气陡然转厉,如同冰刀刮过,“胜利,最容易让人麻痹!沙狐帮的报复,很快就会到来!只会比上次更凶猛!更狡猾!我们抢到的这点东西,还远远不够!我们的实力,还远远不够强!从今天起,操练加倍!警戒加倍!每个人,都要把自己当成一把刀,不断地磨,磨到最快!最利!我们要让所有敌人知道,动我枭狼团者,必付出血的代价!”
“血债血偿!”巴图振臂高呼!
“血债血偿!”众人齐声怒吼,声浪在洼地中回荡,带着一股惨烈而不屈的气势。
接下来的几天,枭狼团进入了一种外松内紧的临战状态。表面上,营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甚至偶尔能看到炊烟袅袅,仿佛在享受难得的安宁。但暗地里,李猴子手下的暗探如同最忙碌的工蚁,冒着极大的风险,穿梭于黑风隘的阴影之中,全力搜集着关于沙狐帮内部动向、毒蝎帮反应以及其他势力态度的情报。巴图则带着队员们,以黑水溪哨站的实战为蓝本,反复演练着小队突击、防御转换、以及遭遇突发情况下的应急反应,每一次演练都力求逼真,近乎残酷。
而林枭自己,则利用这难得的喘息之机,全力闭关疗伤和修炼。黑水溪一战,虽然短暂,但与“黑牙”的正面硬撼,也让他对自身力量的控制和七杀魔刀诀的运用有了新的体悟。他需要尽快恢复巅峰状态,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更猛烈的风暴。
与此同时,沙狐帮老巢“狐穴”内,气氛降到了冰点。帮主“狐尾”胡不为的怒火,几乎要将整个大厅点燃。黑水溪哨站的丢失,不仅意味着实际利益的损失,更是一次对沙狐帮威望的沉重打击。
“查!给我查清楚!枭狼团是怎么摸上来的?‘黑牙’那个废物是怎么被干掉的?内部一定有奸细!”胡不为咆哮着,三角眼中闪烁着疑神疑鬼的凶光。
下方的头目们噤若寒蝉。那名提议“祸水东引”的谋士,此刻也是眉头紧锁,小心翼翼地道:“帮主,枭狼团此举,意在立威,也在于夺取水源。他们现在占据了地利,又刚得了补给,士气正盛。强攻代价太大。不如我们暂时隐忍,加固其他据点防御,同时加大悬赏,招募更厉害的亡命徒,比如‘漠北双煞’?”
“漠北双煞?”胡不为眼中闪过一丝忌惮,“那对疯子价钱可不低。”
“但他们的实力据说联手可敌炼气中期!若是能请动他们,枭狼团必灭!”谋士眼中闪过狠毒的光芒。
胡不为沉吟良久,阴狠地点了点头:“去办!不惜代价!另外,给我盯死枭狼团的一举一动!他们抢了水,总要派人去取!找机会,在路上做了他们取水的人!我要让他们一滴水都喝不安生!”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