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门,藏经阁。
此阁并非陆清弦想象中雕梁画栋、气势恢宏的殿宇,而是一座依山而建、外观古朴、甚至有些陈旧的三层石塔。石塔以不知名的青灰色石材垒砌,表面爬满了岁月的苔痕和风雨侵蚀的凹槽,唯有塔尖处一枚硕大的、非金非玉的宝珠,在阳光下流转着淡淡的清光,隐隐有符文闪烁,散发着一层笼罩全塔的、令人心悸的晦涩波动,显然是守护禁制。
此处远离杂役院,位于外门弟子区域与内门区域的交界处,平日颇为清静,只有少数外门弟子或执事往来。当陆清弦手持刘执事开具的玉质许可凭证,来到塔下时,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无形禁制带来的淡淡威压。守门的是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枯槁、正靠着门框打盹的老者。老者身上没有丝毫灵力波动,如同凡人,但陆清弦直觉感到此人绝不简单,恭敬地将凭证递上。
老者眼皮都未抬,枯瘦的手指在凭证上轻轻一点,凭证微光一闪。他这才掀开一线眼皮,浑浊的目光在陆清弦身上扫过,如同看一块石头,随意地挥了挥手:“一层,一个时辰。不得损毁,不得抄录,到点自出。去吧。”
“多谢前辈。” 陆清弦躬身行礼,这才小心地踏入那扇沉重的、刻满模糊符文的石门。
石门后并非直通塔内,而是一条向下的、略显昏暗的石阶甬道,走了约莫十余丈,眼前豁然开朗。
藏经阁一层,比想象中更加广阔。穹顶高约五丈,镶嵌着散发出柔和白光的奇异晶石,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一排排高达屋顶、不知是何木质、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巨大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整齐地排列着,一眼望不到头。书架上,密密麻麻地摆放着无数玉简、竹简、帛书、乃至一些造型奇特的兽骨、石板,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墨香、以及岁月沉淀特有的味道,宁静而肃穆。
此时阁内人数不多,稀稀落落,多是些外门弟子,在各个书架前驻足翻阅,神色专注,无人喧哗。陆清弦的到来,并未引起任何注意。一个炼气三层的杂役(伪装),在这里毫不起眼。
陆清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些许波澜。一个时辰,时间紧迫。他目标明确,不打算浪费时间在那些常见的、威力寻常的攻击或防御法术上。他有御物术和青木雷纹杖,攻击手段暂不缺。《龟息藏元术》和《九天雷遁步》提供了极佳的隐匿和机动。他最需要的,是辅助、探查、预警,或是拥有特殊功效、能出奇制胜的法术。
他立刻行动起来,身形在书架间快速穿行,目光如电,扫过一个个分类标识和玉简简介。“火法精要”、“水行初解”、“基础剑诀”、“土遁术(残)”、“金灵锻体篇”、“轻身术”、“敛息术”、“灵目术详解”、“五行基础符箓大全”、“百草图鉴”、“低阶阵法入门”……琳琅满目,包罗万象,皆是炼气期弟子能够接触和修习的基础或低级法门。
他偶尔会拿起一两枚介绍看起来不错的玉简,贴在额头,以神识快速浏览前面一小部分介绍。但大多只是扫一眼便放下。要么与他需求不符,要么品阶太低效果有限,要么修炼条件苛刻。
时间流逝飞快。转眼半个时辰过去,陆清弦已快速浏览了近半区域,仍未找到特别满意的。心中不免有些焦躁。藏经阁的收藏,似乎比他预想的要“基础”得多,大多数法术都流于表面,或残缺不全。
就在他走到一层最深处、靠近墙角、光线相对较暗、似乎堆放些陈旧、冷门、或残缺典籍的区域时,目光忽然被角落里一枚灰扑扑的、毫不起眼的玉简吸引。
这枚玉简被随意地丢在一个积满灰尘的书架最底层角落,旁边还散落着几片断裂的龟甲和虫蛀的竹简。玉简本身呈暗淡的灰色,表面没有任何光华,甚至有几个细微的裂痕。旁边的标识木牌字迹都已模糊,隐约能辨认出“听风……(残)”、“效用不明”、“疑似探查类”、“缺失严重,慎选”等字样。
《听风术(残)》?
陆清弦心中一动。他蹲下身,小心地拂去玉简上的灰尘,将其拿起。入手微凉,质地粗糙,灵力波动微弱到几乎不存在。他尝试将一丝神识探入。
玉简内信息极其残缺混乱,只有一些断断续续、语焉不详的语句,大意是此术修炼后,可大幅强化听觉,并能通过感知气流、声音的细微变化,来辨别方位、距离、甚至一定程度“看”到障碍物后的轮廓,修炼至高深,据说能“听”到风传递的远方信息,乃至识破简单的隐身、幻术。然而,具体的行功法门、灵力运转路线、修炼关窍,几乎全部缺失,只留下一些玄而又玄的理念描述和残缺的符文片段。
难怪被丢在这里蒙尘。对普通弟子而言,这完全就是一枚废玉简,毫无价值。
但陆清弦的眼睛,却微微亮了起来。强化听觉,感知气流,辨别方位障碍,甚至能对隐身幻术有感应?这不正是他目前急需的探查、预警类法术吗?而且听起来潜力不小!至于残缺……他缺能量吗?不,他缺的是值得补全的“种子”!天道残卷在身,残缺从来不是问题,反而是机遇!用一次普通的选取机会,换一个可能拥有特殊功效、经过残卷补全优化后品阶不低的秘术,这笔买卖,怎么看都划算!
他不再犹豫,紧紧握住这枚灰扑扑的玉简,转身走向出口处的登记处。
负责登记的是一位面容刻板的中年执事,炼气后期修为。他接过陆清弦递上的玉简和许可凭证,看到那枚灰扑扑、带着裂痕的玉简时,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又抬眼看了看陆清弦,确认道:“你确定选此物?《听风术(残)》,此术残缺严重,几无修炼可能,阁内存放多年无人问津。你尚有一次机会,可另选他法。”
“弟子确定,就选此术。” 陆清弦语气坚定。
中年执事不再多言,摇了摇头,似是觉得这杂役弟子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或者眼光太差。他快速登记,将玉简的信息拓印在凭证背面,然后挥挥手:“去吧。记住,不得外传。”
“弟子明白。” 陆清弦接过玉简和凭证,小心收好,离开了藏经阁。
他没有返回杂役院,而是径直来到了后山那处隐秘洞府。点燃油灯,盘膝坐于石床。迫不及待地取出那枚灰玉简。
“残卷,解读此玉简,并尝试补全。” 他沟通识海中的天道残卷。
残卷书页微光流转,似在扫描分析。片刻后,字迹浮现:
【检测到目标:《听风术(残篇)》。缺失度:约85%。】
【内容分析:原为黄阶上品辅助探查类秘术,核心为以灵力强化听觉,共鸣风灵,感知气流、声波细微变化,构建“风语”视界。缺失严重,仅存基础理念与少量残缺符文。】
【可尝试补全优化。补全方向建议:强化基础听觉与气流感知,增加对简易灵力波动、隐匿痕迹的辨识,优化为实用探查预警法术。补全后品阶预估:黄阶上品(初级)。】
【补全需消耗能量:15点。】
【宿主当前能量:13\/100。能量不足,无法补全。】
果然!可以补全!而且补全后是黄阶上品!但能量还差2点。陆清弦并不意外,残卷发布能量任务几乎成了惯例。
果然,新的金色字迹紧接着浮现:
【能量缺口检测。发布引导任务:风之聆听。】
【内容:连续三夜,于子时(阴气最盛,风灵活跃之时),至方圆五十里内最高之山巅,迎风而坐,全力运转《听风术(残篇)》中记载的残缺吐纳法,尝试与风灵沟通,每次需持续一个时辰。】
【奖励:能量+10点。】
【失败惩罚:无。】
【备注:听,风的声音。它也许在告诉你远处的危险,也许只是在你耳边……吹牛逼。(附一个被风吹乱发型的小人)】
又是略显奇葩但目标明确的任务。陆清弦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正好,他需要时间熟悉这残缺法诀的理念,为补全后的修炼打基础。
是夜,子时。陆清弦悄然离开洞府,施展《九天雷遁步》(已较为熟练),身形在夜色山林中快速穿梭,不久便登上了后山附近最高的一座山峰之巅。此处怪石嶙峋,夜风凛冽,呼啸如鬼哭,吹得人衣衫猎猎作响,几乎站立不稳。
他寻了处背风的大石后盘坐,取出玉简,再次以神识沉浸其中,仔细揣摩那仅存的、关于如何调整呼吸、凝神静心、尝试感应“风语”的残缺吐纳法门。此法门极为粗浅,甚至不成体系,更像是一种冥想法。
他收敛心神,按照法门所述,调整呼吸节奏,使之渐渐与呼啸的山风同频。同时,将一丝灵力灌注双耳,极力放大听觉。《龟息藏元术》悄然运转,让他身心沉静,更好地融入风中。
起初,只有狂暴的风声充斥耳膜,除此之外,一片混沌。但他不急不躁,心神完全放开,不再刻意去“听”,而是去“感受”。感受风拂过面颊的力度与方向变化,感受风穿过石缝的呜咽与回响,感受极远处,风掠过树梢带来的、微不可闻的沙沙声……
一夜过去,除了被寒风吹得手脚冰凉、神识略有疲惫外,似乎并无所得。但他能感觉到,自己对风声的辨别,似乎细腻了一丝。
第二夜,依旧如此。但他开始能隐约分辨出,来自不同方向的风声,似乎带着极其细微的、不同的“质地”——东面的风更干燥急促,西面的风夹杂着远处溪流的湿气,南面的风带来林叶的清新,北面的风则带着山阴处的淡淡寒气。
第三夜,子时。当陆清弦再次于山巅坐定,将心神与风声相合时,一种奇妙的变化产生了。在狂暴的风声背景中,他仿佛“听”到了一些别的东西——脚下极深处,地底虫豸在冻土中微微蠕动的、几乎不存在的摩擦声;侧方百丈外,一只夜枭悄无声息滑过树梢时,翅膀切开气流的微弱嘶鸣;甚至,他能通过风声在山体表面的反射和折射,在脑海中模糊地勾勒出附近数十丈内,几块主要岩石的轮廓和相对位置!
虽然模糊,虽然时断时续,但这确确实实是超越普通听觉的感知!是那残缺吐纳法门与极致专注结合下,产生的奇异效果!
【引导任务“风之聆听”完成。评价:良好。奖励:能量+10点。当前能量:23\/100。】
能量到账!陆清弦心中一喜,立刻返回洞府。
“残卷,补全《听风术(残篇)》!”
【指令确认。补全优化《听风术(残篇)》。消耗能量:15点。当前能量:8\/100。】
熟悉的浩瀚信息流涌入。那残缺的理念、符文被迅速补全、修正、优化,形成了一篇全新的、完整而精妙的法诀——《听风辨位术(初级)》!
此法以灵力温养双耳特定经脉,强化听觉器官,更关键的是修炼一种独特的“风灵感应”。修炼有成后,不仅可大幅提升听觉范围和灵敏度,更能通过感知气流最细微的扰动、声音在不同介质中传播的差异,在脑海中构建出方圆一定范围内的“声音地形图”!可清晰分辨远近动静的方位、距离、甚至大致体型和移动速度!对依托气流或声音实现隐匿、伪装的法术、符箓、乃至简易陷阱,都有一定的洞察和预警之能!修炼至高深处,甚至能“听”到远方特定目标的对话(需极高修为和特定条件)。
这才是真正实用的探查秘术!远非普通“灵耳术”、“探查术”可比!
陆清弦如获至宝,立刻开始参悟修炼。有了之前三夜“风之聆听”的基础,入门格外顺利。只花了三日功夫,便已将《听风辨位术(初级)》初步掌握。
洞府中,他闭目静坐,悄然运转此法。
霎时间,世界变得“嘈杂”而“清晰”。洞顶裂缝透下的风声、石壁后地下水渗落的滴答声、自己血液流动的潺潺声、甚至泥土中蚯蚓翻身的沙沙声……无数曾被忽略的声音,分层次、有远近地涌入耳中,并在脑海中自动形成一幅模糊的、以声音和气流勾勒的立体图像。
他“听”到三十丈外,一只松鼠在树梢跳跃,踩断枯枝的脆响。“听”到五十丈外溪流边,几只饮水的鹿类妖兽警惕的喷鼻声和蹄子踩入浅水的哗啦声。“听”到七十丈外,一股不寻常的、带着淡淡腥气的微弱气流,正从一片灌木丛后缓缓溢出——那里或许藏着一只潜伏的猎食者。
范围虽还局限在百丈之内,且对过于细微或完全静止的目标效果不佳,但对移动物体、声响、以及气流异常的感知,已堪称惊人!这将成为他未来探索、战斗、预警的无上利器!
至此,陆清弦盘点自身。
修为:炼气五层初期(完美伪装为炼气三层中期)。
主修功法:《混元一气诀》(炼气篇圆满)。
辅助秘术:《龟息藏元术》(大成)、《听风辨位术(初级)》(入门)。
攻伐手段:《基础御物术(优化版)》(操控狼牙,范围一丈五,精熟)、《九天雷遁步(基础篇)》(“雷闪”掌握,“雷折”初涉)。
法器:青木雷纹杖(下品法器,雷霆内蕴,心意相通)。
杂物:铁背狼牙四枚,低阶符箓若干,各类丹药药散,贡献点与灵石若干(雷鸣谷任务所得及之前积蓄)
不显山不露水,看似只是一个略有奇遇、运气不错的普通杂役。实则底牌层出,手段多样,修为扎实,战力远超寻常外门弟子,足以与炼气六七层的普通修士周旋,甚至战而胜之。配合《听风辨位术》的预警和《九天雷遁步》的机动力,生存能力更是大幅提升。
“万事俱备,只待东风。” 陆清弦缓缓睁开眼,眸中清光流转,仿佛能穿透石壁,看到外界风云。
他望向杂役院方向,又似乎透过重重山峦,看到了那即将开启的、决定无数外门弟子和杂役命运的巨大擂台。
外门小比,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