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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会临近尾声,气氛在酒精和怀旧情绪的催化下变得松弛而微妙。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影的出现让在场不少女同学的眼睛亮了起来,随即又流露出复杂的感慨。
是陈默。当年金融系的风云人物,学生会主席,篮球队队长,更是无数女生心目中的白月光校草。他穿着看似随意实则讲究的休闲西装,身形依旧挺拔,只是眉宇间那份曾经耀眼张扬的自信,被一种经过社会打磨后的圆滑与隐约的疲惫所取代。
“抱歉抱歉,各位老同学,公司临时有个紧急会议,来晚了,我自罚三杯!”陈默笑容爽朗,动作熟练地给自己倒酒,一连干了三杯,姿态放得很低,与记忆中那个总是被人群簇拥、意气风发的少年判若两人。
他的到来引发了一阵小范围的热闹,几个当年和他关系不错的男同学围上去寒暄,一些女同学也偷偷打量着,低声议论着岁月似乎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气质沉淀了许多。
陈默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周围的问候,眼神却像是有自己的意志般,不由自主地、一次次地飘向那个自他进门后,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便继续与旁边李薇低声交谈的姜芷晴。
当年的姜芷晴,在陈默的记忆里只是一个模糊而安静的影子。家境贫寒,总是独来独往,除了成绩优异,几乎没有任何能引起他注意的地方。他甚至不确定自己大学四年是否和她说过超过三句话。她就像背景板一样,存在于他绚烂青春的边角处。
然而,谁能想到,短短数年,背景板跃升为绝对的主角,而他这个曾经的焦点,却需要在酒桌上赔笑、自罚,为了一个项目订单绞尽脑汁。
现实的落差如此巨大,让陈默心中五味杂陈。
终于,他找到了一个间隙,端着酒杯,穿过人群,走到了姜芷晴面前。脸上挂着他练习过无数次的、最得体也最显真诚的笑容。
“姜芷晴同学,好久不见。”他的声音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熟稔,仿佛他们当年是多么要好的朋友。“你可是我们今晚最耀眼的明星了,我看了《财富前沿》的报道,真是……叹为观止。”
姜芷晴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那眼神里没有惊喜,没有怀念,只有一种纯粹的、看待陌生商业伙伴般的审视。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陈默同学,你好。”
她的平静和疏离,让陈默准备好的满腔寒暄一下子堵在了喉咙里。他努力维持着笑容,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
“说真的,芷晴,”他试图拉近距离,省去了姓氏,“看到你现在取得的成就,作为老同学,我真是由衷地为你高兴。当年我就觉得你非同一般,果然是真金不怕火炼。”
这话带着明显的奉承,连旁边的李薇都忍不住挑了挑眉。姜芷晴只是淡淡一笑,未置可否:“谢谢,过奖了。”
陈默感到一阵无力,对方的反应完全不按他预想的剧本走。他深吸一口气,知道绕圈子毫无意义,终于道出了真实来意。
“其实……芷晴,今天过来,除了见见老同学,也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和你的晴空资本合作。”他语气变得谨慎而卑微,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前倾,是一个示好的姿态。
“哦?”姜芷晴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我现在在一家科技公司担任市场总监,我们公司主要做企业级数据安全解决方案的,技术很过硬,市场前景也很好。”他语速加快,带着推销员般的热情,“我知道晴空资本投资了很多高科技项目,不知道……有没有可能,安排一次会面,我向我们老板汇报一下,也请你和你的团队评估一下投资价值?或者,哪怕只是引荐一下,认识认识……”
他说着,从西装内袋里掏出名片,双手递了过去,姿态放得极低。
姜芷晴没有立刻去接,她的目光在陈默脸上停留了几秒,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他精心维持的表象,看到他内心的急切与不安。她想起了大学时,这个男生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引得全场尖叫;在演讲台上侃侃而谈,自信飞扬。那时的他,何曾会用如此小心翼翼、近乎恳求的语气对任何人说话?
时间,果然是最神奇的魔术师。
她最终还是接过了名片,指尖甚至没有触碰到他的,只是扫了一眼,便递给了身旁的林薇。“林薇,记录下来。”她吩咐道,然后看向陈默,语气依旧是公事公办的平淡:“项目资料可以发到晴空资本的官方邮箱,我们的投资团队会按流程进行评估。”
没有承诺,没有额外的关照,只有标准化的流程。
陈默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被更深的谦卑覆盖。他连连点头:“好的好的,一定!太感谢你了,芷晴!不管成不成,都谢谢你给这个机会!”
他那带着明显讨好的笑容,甚至显得有些谄媚,与记忆中那个骄傲的校草形象重叠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唏嘘的割裂感。
姜芷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将目光转向了别处,结束了这场短暂的对话。
陈默识趣地站起身,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这才端着酒杯,有些落寞地退回了人群中。他依然在和别人谈笑风生,但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光彩。
周围的同学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无不感慨万千。当年需要仰望的校草,如今在姜芷晴面前,也不过是众多寻求机会的创业者之一,甚至还需要放下身段,小心翼翼。
姜芷晴端起水杯,轻轻抿了一口。她心中并无太多波澜,既无报复的快感,也无同情的怜悯。这就是商业世界的规则,实力为王。她早已跨越了那个需要为某个人一个眼神而心跳加速的年纪,也跨越了那个需要仰望任何人的阶层。
当年的校草,如今的卑微。
不过是她登高途中,脚下万千风景里,寻常的一瞥。
她的世界,在更高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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