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海风呼啸着刮过悬崖,卷起碎石与尘埃。
不远处,一道清瘦却异常挺拔的身影,正迎着风,踏着嶙峋的礁石,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了过来。
他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下一秒就会被这狂野的海风撕碎消散。
然而,那双漂亮的眼眸却冷冽如亘古不化的寒星,锐利的眉宇间凝结着冰霜与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大气场。
仅仅是被他平静地注视着,就足以让人从灵魂深处生出寒意。
沈熵眼中的嫉妒与怨恨如同毒液般翻涌,几乎要溢满而出。
凭什么?
到了这种境地,沈听澜为什么还能如此镇定,如此……不可一世?
他难道不应该惊慌失措,跪地哀求吗?
为什么他还能保持着那份该死的、仿佛与生俱来的高贵与从容?
沈听澜在几步外站定,目光如淬了冰的箭矢,精准地锁定沈熵,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千钧之力:“我来了,放了他。”
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江澈的心上。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涩与剧痛汹涌而来,几乎让他窒息。
江澈望着那个为他只身赴险的人,嘴唇翕动,喃喃低语,声音轻得瞬间就被海风撕碎:“你不该来的……你这个傻子……怎么就……从来都不知道为自己想想……”
沈听澜的平静彻底点燃了沈熵最后的理智。
怒火烧毁了一切,他猛地将手中寒光闪闪的小刀死死抵在江澈的心口,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般嘶吼:“凭什么?!沈听澜!你一出生就是万众瞩目的沈家小少爷!所有人都喜欢你,围着你转!就连这个什么真相都不知道的蠢货——”
他用力将刀尖抵进一分,江澈闷哼一声,“他一边恨着你,一边却又他妈不由自主地爱着你!你告诉我!你到底凭什么?!”
当那冰冷的刀尖更深地陷入江澈的皮肉,沈听澜脸上那层面具般的平静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他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攥紧,指节因极度用力而泛出死寂的青白色。
沈熵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眉宇间那一闪而过的紧张,突然诡异地冷静下来,发出阴恻恻的低笑:“小澜呀……很怕他死,对不对?”他顿了顿,语气充满了恶毒的得意,“那……我们做个交换吧……”
“对了,”他声音扬起,带着警告,“千万别轻举妄动哦,你的心肝宝贝在我手里,你可以试试,是你的动作快,还是我的刀快?”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狂笑起来,笑声在悬崖上显得格外刺耳,“我的好弟弟,上位者最忌讳的就是拥有软肋!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他们为什么都看重你?!”
沈听澜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海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更添几分脆弱与孤绝。
看着他因自己而受制于人,江澈的心像是被凌迟。
他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到极致的自嘲。
看啊,江澈,你终究成了他的负累,他最致命的弱点……
江澈眼中闪过绝望与决绝,泪水模糊了视线,他悲恸地望向沈听澜,用尽力气喊道:“阿澜!是我错了……是我瞎了眼!是我对不起你!你那么好……不该为我的错误付出任何代价!!”
沈听澜心口猛地一窒,厉声喝道:“江澈!!住手!!”
然而,江澈只是对他露出了一个破碎而释然的微笑,仿佛在说“再见”。
然后,他猛地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决绝地朝着胸前的刀尖撞去。
如果他死了,一切就结束了,沈听澜就自由了,不会再被任何人威胁!
“你!”沈熵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求死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猛地将刀往后一抽!
“噗——”
即便如此,锋利的刀尖还是瞬间刺入了江澈的胸口,温热的鲜血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他胸前的衣料,绽开一朵刺目的血花。
万幸,因沈熵的后撤,伤口并不深,未能伤及心脏。
看到江澈没什么大事,沈听澜悬到嗓子眼的心才稍稍回落,巨大的后怕让他背脊发凉。
他闭了闭眼,浓密的长睫微颤,声音里带着一丝极力压抑却仍泄露出来的颤抖:“阿澈……你这……又是何苦……”
沈熵稳了稳被搅乱的心绪,在心里将坏事的江澈咒骂了千万遍。
他重新摆出掌控一切的姿态,语气带着胜券在握的戏谑:“沈听澜,想救他吗?”
“说条件。”沈听澜的声音恢复了冰冷的金属质感。
“不着急。”沈熵慢条斯理,对旁边的绑匪使了个眼色,“去,搜搜我这位好弟弟身上,干不干净。”
他盯着沈听澜,慢悠悠地补充,每一个字都充满威胁:“小澜,别试图反抗,你要想清楚,刚才那刀子要是再深一点点,你的江澈,现在可就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沈听澜的目光落在江澈胸前那片刺目的鲜红上,只觉得那颜色无比灼眼,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睛生疼,连灵魂都在战栗。
江澈是他的挚爱,是他生命里不可缺少的光,却也是他心甘情愿背负的、无法挣脱的枷锁。
他无法想象江澈死在自己面前的画面。
那样的结果,他承受不起。
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足以让他彻底崩溃。
两名绑匪上前,粗暴地在沈听澜身上搜索着,最终搜走了一部手机和一把贴身携带的精致瑞士刀,扔到一边,对着沈熵点了点头。
沈熵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带着一种近乎扭曲的迫不及待与兴奋:“你们两个,押着他往前走一点!快!过来!”
两人依言,扯住沈听澜,押着他向前。
沈听澜顺从地走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逐渐缩短的距离,大脑飞速运转,计算着出手的最佳时机与角度。
现在,他必须等待时机,分散沈熵的注意力。
他在距离沈熵两米左右的位置被强行按住停下。
一路奔波加之精神与身体的双重紧绷,沈听澜本就没养好的身体已然透支,脸色惨淡,嘴唇失去了血色。
“沈听澜,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真是狼狈啊……”沈熵啧啧出声,语气假惺惺地充满了怜悯,“看得哥哥我都有些心疼了呢。”
他话锋一转,从口袋里掏出一支装着透明液体的小型注射器,语气轻快得像是在讨论天气:“这样吧,哥哥我也不多为难你了,只要你把这一管小玩意儿,注射到自己身体里,我立刻、马上放了江澈,怎么样?这笔交易,很划算吧?”
“别听他的!沈听澜!不要!你不能听他的!!你应该恨我的!!你应该恨不得我死才对!!”江澈泪水汹涌而出,嘶哑地哀求着,挣扎着,恨不得立刻死去。
沈听澜深深地望了江澈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复杂难言的情绪。
然后,他平静地接过那管泛着诡异光泽的药剂,目光沉静如水,心下已有了决断。
他抬眸,再次望向泪流满面的江澈,唇角极其艰难地,勾起一个极淡、却温柔到令人心碎的弧度,无声地用口型对他说了两个字:「别哭。」
下一秒,沈听澜毫不犹豫地将针头刺入自己臂弯的静脉,将那冰凉的、未知的液体,缓缓推入了自己的身体。
药剂进入血液的瞬间,仿佛有无数冰冷的针夹杂着熊熊烈焰,在血管里疯狂流窜、爆裂!
钻心刺骨的剧痛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让他额角青筋暴起,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几不可察地剧烈晃了一下,但他硬是紧咬着下唇,没有泄出一丝痛呼。
沈熵眼中的兴奋与得意终于达到了顶峰,他控制不住地纵声狂笑:“哈哈哈哈哈哈!沈听澜!你输了!你彻底输了!哈哈哈哈!你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