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云宗山门前，那几名值守弟子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与茫然。为首那名弟子更是失魂落魄，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和地上那柄灵光黯淡的长剑，仿佛在做一场噩梦。
徒手接下炼气后期修士的全力一剑，轻描淡写地指出其功法隐患，言语间更是透露出对赤云宗内部变故的洞察……这个看似平凡的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
黄辰却不再理会他们，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几只嗡嗡叫的蚊虫。他转身，对身旁犹自带着一丝惊异的慕清寒微微颔首：“走吧，传送阵既不可用，此地便无需留恋。”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赤云宗那巍峨的山门、灼热的火山威压，以及刚刚发生的短暂冲突，都不过是沿途微不足道的风景。
慕清寒冰眸微闪，看了一眼那几名噤若寒蝉的赤云宗弟子，又看了看黄辰那平淡的侧脸，最终将寒铁剑缓缓归鞘，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不再停留，转身沿着来路下山，将那片赤红灼热、轰鸣阵阵的山门远远抛在身后。
直到走出很远，彻底感受不到赤云宗山门的灼热气息，周围的环境重新被相对温和的灵气所充斥，慕清寒才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刚才……是如何看出那名弟子功法隐患的？还有，赤云宗内部……”
黄辰脚步未停，目光随意地扫过路旁一株散发着淡蓝色荧光的灵草，随口答道：“功法运行，自有其律动轨迹。气息流转，经络共鸣，如同琴弦拨动，懂行的人，自然能听出不谐之音。至于赤云宗内部……”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了然，“火山地脉灵气躁动不安，隐有金戈杀伐之气混杂其中，护山大阵虽在运转，核心却略有滞涩，显然是内部灵力冲突，无暇他顾之象。”
他的解释依旧平淡，却让慕清寒心中再次掀起波澜。仅凭感知，便能洞察如此细微之处？这需要对灵气、对阵法、对功法运行有着何等恐怖的认知和掌控力？她发现自己对黄辰的了解，似乎每多一分，疑惑反而更深一层。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慕清寒将心中的疑惑暂时压下，问起当前最紧要的问题。传送阵无法使用，意味着他们需要另寻他法前往北冥雪域，路途将更加漫长和曲折。
“先去一个地方，补充些东西，顺便打探一下消息。”黄辰从腰间的皮囊里取出那张在“杂”字铺买来的兽皮地图，指尖在上面轻轻一点，落在一个距离赤云宗不算太远、标注着坊市图案的位置，“灵虚坊市，那里是附近区域修士聚集交易之地，消息也最为灵通。”
灵虚坊市？慕清寒想起之前匆匆一瞥的印象，那确实是一个鱼龙混杂、信息汇聚之地。
数个时辰后，当两人再次踏入灵虚坊市那由原木搭建的简陋牌坊时，心境与第一次已截然不同。
第一次是初入修真界的新奇与些许茫然，而这一次，在经历了黑风山脉的跋涉、赤云宗山门的冲突后，慕清寒对这片弱肉强食的天地有了更直观的认识。她冰眸之中的警惕之色更浓，下意识地更靠近了黄辰几分。
坊市内依旧是人声鼎沸，喧嚣异常。各种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修士间的谈笑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独特的市井气息。
“来看看喽！刚从‘迷雾沼泽’采来的‘清心三叶草’，炼制清心丹的主药，只此一家！”
“祖传的‘龟甲盾’法器，防御力惊人，能挡筑基初期修士全力一击，只要八十下品灵石！”
“收购‘火蜥蜴’鳞片，完整度高的优先！”
“组队前往‘风啸谷’，猎杀‘疾风狼’，平分材料！”
与第一次走马观花不同，这一次黄辰明显放慢了脚步，带着慕清寒在各个摊位间穿梭，目光看似随意，实则精准地扫过那些琳琅满目的物品。
慕清寒跟在他身后，冰眸之中也不由得被那些五花八门的修真物品所吸引。
她看到有摊位上摆放着各种颜色的玉简，据说里面记录着功法、法术或者地图信息；看到有人出售各种奇异的矿石，有的闪烁着金属光泽，有的则温润如玉，蕴含着不同的属性灵力；看到造型各异的法器，除了常见的刀剑盾牌，还有铃铛、小幡、玉尺等物，灵光闪烁，功能未知。
更让她感到惊奇的是，一些摊位上甚至还出售活物。有被关在特制笼子里、羽毛艳丽却眼神凶戾的灵禽；有在水盆中缓缓游动、通体晶莹剔透的冰蚕；甚至还有一个摊主，面前摆着几个贴满符箓的陶罐，里面隐隐传出令人心悸的嘶鸣声，据说是某种剧毒虫卵。
“这是‘留影玉简’，注入灵力即可重现记录其中的影像。”
“那块是‘沉铁’，炼制土系飞剑的辅料，杂质多了点。”
“那铃铛是‘惊魂铃’，低阶音攻法器，对付灵智不高的妖兽有点用。”
黄辰偶尔会低声向慕清寒解释一两句，语气平淡，却总能一针见血地点出物品的来历、用途乃至优缺点，其见识之广博，让慕清寒暗自咋舌。许多东西，她连听都未曾听过。
很快，黄辰在一个售卖各种草药和低阶丹药的摊位前停了下来。摊主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精明的中年修士，修为在炼气中期。
“道友，需要点什么？我这的草药都是新鲜采摘，丹药也都是出自‘丹霞阁’学徒之手，品质有保障！”摊主热情地招呼着。
黄辰的目光在摊位上扫过，最终落在一堆看起来灰扑扑、毫不起眼的干枯根茎上。“这些‘地藤根’怎么卖？”
摊主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黄辰会问这种最低阶、几乎没什么价值的药材，热情顿时减了三分：“哦，这些啊，一块下品灵石，全部拿走。”他指了指那足有十几斤的一堆。
黄辰点了点头，没有还价，直接付了一块下品灵石。然后，他又指向旁边几株用玉盒盛放、散发着淡淡寒气、形状如同冰晶的小草：“这几株‘冰凝草’呢？”
“冰凝草？”摊主眼睛一亮，这可是炼制冰属性丹药的好材料，虽然年份浅，但价格也不菲，“道友好眼力！这三株冰凝草，年份都在十年左右，算你便宜点，十五块下品灵石！”
这个价格，对于炼气期修士来说，不算小数。慕清寒微微蹙眉，觉得有些贵了。
黄辰却依旧面色平静，他从那堆刚买的“地藤根”里，随手捡起一小截看起来格外干瘪、甚至有些发黑的根须，对摊主道：“加上这个，十五块灵石。”
摊主看着那截毫不起眼、甚至像是坏掉的根须，愣了一下，随即失笑道：“道友说笑了，这地藤根本就是搭头，你要喜欢，拿去便是，何必……”
他话未说完，黄辰却已将十五块下品灵石放在了他面前，语气不容置疑：“就这个价。”
摊主看着黄辰那平静却深邃的眼神，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发毛，到嘴边的推诿话咽了回去，干笑两声：“成成成，道友爽快！”连忙将三株冰凝草连同那一小截地藤根包好，递给黄辰。
交易完成，黄辰拿着东西，带着满心疑惑的慕清寒离开了摊位。
“那地藤根……有何特殊？”走出一段距离后，慕清寒忍不住低声问道。她绝不相信黄辰会做无意义的买卖。
黄辰将那一小截干瘪的地藤根拿在手中，指尖微不可查地拂过其表面，一丝极其隐晦的金芒一闪而逝。那截根须表面那层干枯的“皮”悄然脱落了一丝，露出了内部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金色纹理。
“这不是地藤根，”黄辰的声音直接在慕清寒脑海中响起，是传音入密，“这是‘龙须藤’的残根，虽灵气近乎枯竭，但内蕴一丝微弱的龙气，对于某些特殊功法或炼制特定丹药，有点用处。那摊主不识货，算是捡了个小漏。”
慕清寒冰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同时对黄辰的眼力更是佩服。在那么多杂乱的低阶药材中，竟能一眼辨出这几乎被埋没的残根，这份见识，实在可怕。
随后，黄辰又带着她逛了几个摊位，用不多的灵石，购买了一些看似普通，但经他点出后都各有微妙用途的材料。比如几块蕴含隐晦星辰之力的“星陨石”碎屑，一罐能够临时增强神魂感知力的“清神香”香灰，还有一些绘制符箓用的、属性特异的妖兽血液。
慕清寒默默地跟着，看着黄辰如同一个精明的猎手，在这纷繁复杂的坊市中，以最小的代价，精准地获取着所需之物。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在这修真界，知识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财富和力量。
就在他们经过一个围了不少人的摊位时，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传了过来。
“放屁！你这‘淬火剑’分明是用法力强行灌注的残次品，灵光涣散，内核不稳，最多再用三次必碎！也敢卖五十灵石？”
“哼！穷鬼买不起就别在这里大放厥词！老子这剑乃是赤云宗炼器堂流出，岂容你污蔑！”
“赤云宗？呵，现在谁不知道赤云宗自顾不暇，流出来的东西能有好货？”
“你找死！”
争吵双方，一方是一个衣衫略显破旧、面容愤慨的散修，另一方则是摊主，一个满脸横肉、气息彪悍的大汉，修为赫然达到了筑基初期！那大汉似乎被说到了痛处，恼羞成怒，周身灵力鼓荡，一股灼热的威压瞬间笼罩了周围，让不少围观的低阶修士脸色发白，纷纷后退。
那散修只有炼气圆满修为，被筑基威压一冲，顿时脸色煞白，连连后退，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依旧咬着牙，握紧了拳头，显然极为不甘。
黄辰的目光扫过那摊位上摆放的几件法器，最后落在那柄争议的“淬火剑”上，微微摇了摇头。
“我们走吧。”他对慕清寒说道，似乎不欲多管闲事。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转身离开时，那摊主大汉凶戾的目光却恰好扫了过来，落在了慕清寒身上。慕清寒那清丽绝俗的容颜和迥异于常人的冰冷气质，在这混乱的坊市中，如同暗夜明珠，格外引人注目。
大汉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淫邪之色，嘿嘿笑道：“哟？哪里来的小娘子，长得可真水灵！跟着个穷酸小子有什么前途？不如跟了爷爷我，保你吃香喝辣，修炼资源管够！”
说着，他竟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一股腥风，直接向着慕清寒的胳膊抓来！完全无视了她身旁的黄辰。
慕清寒冰眸之中寒光暴涨，杀机骤现！寒铁剑嗡鸣作响，凛冽的月华寒气透体而出！
但有人比她更快。
就在那大汉的手即将触碰到慕清寒衣袖的瞬间，一只看似白皙修长、却稳如磐石的手，后发先至，如同铁钳般，扣住了大汉的手腕。
是黄辰。
他依旧面色平静，看着那脸色骤变的大汉，淡淡开口：
“你的手，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