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间挂着“杂”字幡的店铺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灵草干和某种不知名香料混合的奇特气味。柜台后坐着一位须发皆白、正打着瞌睡的老者,气息隐晦,竟有筑基初期的修为。
黄辰并未打扰老者,目光在店内那些堆满杂物的货架上扫过,最终落在一卷悬挂在墙角、略显残破的兽皮地图上。那地图描绘的正是灵虚界北部区域,其中“赤云宗”与“北冥雪域”被用醒目的朱砂标记了出来。
“老板,这地图怎么卖?”黄辰开口,声音平和。
打盹的老者眼皮抬了抬,浑浊的目光在黄辰和慕清寒身上一扫,尤其在感知到慕清寒那迥异于修真者的古武内劲时,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又恢复了懒洋洋的状态。
“十块下品灵石,不二价。”老者声音沙哑,“附带最新消息,赤云宗近期封山,谢绝外客,据说是宗门内有什么变故。北冥雪域那边也不太平,寒气潮汐提前爆发,现在去,危险倍增。”
黄辰点了点头,手腕一翻,十块品质寻常的下品灵石出现在柜台上,正是慕家准备的那一袋中的一部分。“地图我要了,消息,我们也听到了。”
老者收起灵石,不再多言,继续闭目养神。
黄辰取下地图,与慕清寒走出店铺。
“赤云宗封山?”慕清寒冰眸微凝,“我们还要去吗?”按照原计划,他们需要借助赤云宗附近的传送阵,才能更快抵达北冥雪域边缘。
“去。”黄辰展开地图,目光落在标注着赤云宗的那片赤红色区域,语气肯定,“封山,往往意味着内部空虚,或是有什么不想让外人知道的事情正在发生。对我们而言,未必是坏事。更何况,那里的火山地脉气息,或许能帮你进一步淬炼寒月内劲,应对北冥雪域的极寒。”
他收起地图,辨认了一下方向:“走吧,赤云宗据此不远了。”
两人离开灵虚坊市,再次踏上征程。越往北行,空气中的火属性灵气便越发活跃、灼热,与之前感受到的清凉灵气截然不同。脚下的土地也逐渐从青翠变为赤红,植被变得稀疏,多为一些耐旱耐热的奇异灌木和仙人掌类的植物。
远远地,天边出现了一片连绵的赤红色山峦轮廓。那些山峰并不算极高,但山体通体呈现暗红色,如同被鲜血浸染过,又像是在地底闷烧了千万年的巨大炭块。山峰顶端,大多笼罩着袅袅的黑灰色烟柱,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硫磺气味。
“那就是赤云山脉,赤云宗的山门所在。”黄辰指着那片赤红山峦说道。
随着距离拉近,那股灼热感愈发强烈。慕清寒甚至需要微微运转寒月内劲,才能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寒气护罩,抵御那无所不在的燥热。她冰眸之中难掩震撼,天地自然之威,竟能造就如此奇景。
又前行了约莫半日,一座巍峨耸立、气势磅礴的巨大山门,赫然出现在两人眼前。
山门完全由一种暗红色的火山岩砌成,高达十数丈,宽亦有七八丈,显得厚重而粗犷。门楣之上,龙飞凤舞地雕刻着三个蕴含灼热意境的大字——“赤云宗”!每一个笔画,都仿佛有岩浆在缓缓流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热力与威压。
山门两侧,是陡峭的赤红色崖壁,隐约可见其上开凿出的石阶和洞府。山门之后,是一条笔直向上的、同样由火山岩铺就的宽阔石阶,直通山脉深处。石阶两旁,立着两排形态狰狞的火属性石雕异兽,栩栩如生,散发着道道炽热的气息。
最令人心神震撼的,是山门后方,那座最为雄伟、几乎与天相接的巨峰!
那巨峰通体赤红,峰顶并非尖耸,而是一个巨大的、不断翻滚着浓烟与烈焰的火山口!肉眼可见的暗红色岩浆在火山口内缓缓蠕动,偶尔有巨大的气泡鼓起、破裂,溅起漫天火星。滚滚黑烟如同狼烟直冲云霄,将上方的天空都染成了暗红色。灼热的气浪以火山口为中心,向着四周不断扩散,扭曲着空气,让整个赤云宗山门都笼罩在一片蒸腾的热雾之中。
轰隆隆……
低沉的、如同大地心跳般的轰鸣声,从地底深处隐隐传来,带着一种原始的、毁灭性的力量感,震慑着每一个靠近者的心神。
这就是赤云宗!依托活火山而建,以火立道的修真宗门!
慕清寒站在山门前,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灼热风压和大地深处传来的轰鸣,冰眸之中充满了凝重。与古武秘境依靠自身苦修不同,这等借助天地自然伟力修炼的方式,带给她的冲击是前所未有的。她体内的寒月内劲,在这极致的热力环境下,运转都变得有些滞涩。
山门处,有四名身着赤红色道袍、气息灼热的弟子值守,修为皆在炼气后期。他们看到走近的黄辰和慕清寒,尤其是感知到慕清寒那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阴寒内劲时,脸上顿时露出了警惕与不善的神色。
“站住!赤云宗已封山,谢绝一切外客!速速离去!”为首一名面容倨傲的弟子上前一步,厉声喝道,语气毫不客气。他手中握着一柄赤红长剑,剑身隐隐有火苗窜动。
黄辰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名弟子,又看了看那气势恢宏却紧闭的山门,淡然开口:“我们并非来访友,只是想借用贵宗通往北冥雪域的传送阵,愿付灵石。”
“传送阵?”那弟子嗤笑一声,脸上倨傲之色更浓,“别说传送阵早已关闭,就算开着,也是你等外人能用的?看你们一个古武丫头,一个……哼,连灵气都没有的凡人,也配踏足我赤云宗山门?赶紧滚蛋,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另外三名弟子也纷纷上前,形成合围之势,周身灵力涌动,赤红色的火系灵力在他们体表隐隐形成一层光晕,显然修炼的是同源的赤云宗功法。
慕清寒冰眸一寒,玉手按上了剑柄。对方言语侮辱,且态度蛮横,让她心中升起怒意。
黄辰却仿佛没有听到那侮辱性的话语,他的目光越过几名值守弟子,投向了山门后方那条通往火山深处的石阶,眼神微微闪动,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宗门封山,内部灵力波动却异常活跃,隐有金铁交鸣与阵法震荡之声……”黄辰低声自语,声音只有身旁的慕清寒能听到,“看来,这赤云宗内部,果然不太平。”
那名倨傲弟子见黄辰无视他,反而在那里自言自语,顿时觉得受到了轻视,勃然大怒:“找死!”
他怒喝一声,手中赤红长剑骤然出鞘,带起一溜灼热的火芒,如同毒蛇出洞,直刺黄辰胸口!这一剑速度极快,蕴含炼气后期的全力火系灵力,显然是想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一个深刻的教训!
“小心!”慕清寒清叱一声,寒铁剑瞬间出鞘半尺,凛冽的月华寒气就要爆发。
然而,黄辰的动作更快。
就在那赤红剑尖即将触及他衣襟的刹那,他看似随意地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如同拈花一般,向前轻轻一探。
时机、角度,妙到毫巅!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脆响。
那迅猛刺来的赤红长剑,剑尖竟被黄辰那两根看似纤细的手指,稳稳地夹住了!仿佛那不是一柄蕴含灵力的法器长剑,而是一根轻飘飘的稻草!
灼热的火系灵力在剑身上疯狂窜动,却无法侵入黄辰手指分毫,甚至连他指尖的皮肤都未能灼伤分毫!
那出手的弟子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转化为极致的错愕与难以置信!他感觉自己这一剑仿佛刺入了亘古不变的玄冰之中,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灵力,都在接触的瞬间被冻结、被瓦解!他拼命催动灵力,想要抽回长剑,却发现长剑如同铸在了对方指间,纹丝不动!
另外三名弟子也惊呆了,张大了嘴巴,如同见了鬼一般。
慕清寒冰眸之中也闪过一丝惊异,虽然早知道黄辰不凡,但如此轻描淡写地徒手接下炼气后期修士的含怒一击,依旧超出了她的预料。
黄辰目光平静地看着那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的弟子,淡淡开口:“火气太盛,易伤经脉。你这‘赤云剑诀’的运劲法门,在‘灵墟’转‘曲垣’时,内息过于急促,已有灼伤肺经之兆,若不调整,三月之内,必有咳血之患。”
他话语平淡,却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那弟子心头!那弟子浑身一颤,眼中瞬间被惊恐充斥,因为黄辰所说症状,与他近日修炼时感受到的隐痛完全吻合!
“你……你……”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黄辰手指轻轻一抖。
“嗡!”
那柄赤红长剑发出一声哀鸣,一股柔韧却无可抗拒的力道顺着剑身传递过去。那弟子只觉得虎口剧痛,整条右臂瞬间酸麻,再也握不住剑柄,“铛啷”一声,长剑脱手落地。
黄辰看都没看那落地的长剑,目光扫过另外三名如临大敌、却不敢上前的弟子,最后落在那巍峨的山门之上,语气依旧平淡:
“告诉你们管事的人,故人之后途经此地,欲借传送阵一用。若行方便,自有酬谢。若是不愿……”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却让那几名弟子心底发寒的弧度。
“那我便只好,自己进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