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修好后的第二个春天,仿佛是大自然施了魔法一般,一夜之间,田春禾家又热闹非凡起来。
堂屋和屋檐下,层层叠叠地摆满了上百簸箕的春蚕,远远望去,那场面就如同给屋子铺上了一层会蠕动的奇异“地毯”,这“地毯”由无数鲜活的小生命组成,为整个家带来了别样的生机与活力。
田春禾妈和黄大娘等几个中年妇女,再次挑起了生产队养蚕的大梁,田春禾家也顺理成章地又一次成为了生产队的养蚕“根据地”。
温暖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田春禾家的院子里,给这忙碌的养蚕场景增添了几分温馨。田春禾呢,就像个欢快的小尾巴,整天紧紧跟着她妈、黄大娘还有其他几位阿姨身后,沉浸在养蚕的世界里,忙得不亦乐乎。
田春禾学着去采桑叶,那小手在桑叶间灵活地穿梭,恰似灵动的小鸟在枝头跳跃。桑叶采回,她一丝不苟地把桑叶铺平晾晒去露水,阳光照在她认真的小脸上,她那红扑扑的小脸上汗珠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田春禾蹲在簸箕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蚕儿,看着它们津津有味地吃着桑叶。听着那“沙沙……”的声音,仿佛在聆听一场奇妙的交响乐。微风吹过,带来丝丝凉爽,也吹动了簸箕里的桑叶,与蚕儿进食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独特的乐章。
编蚕吐丝的“方子”可是个技术活,田春禾学得有模有样。她拿着竹片和麦杆,小手如同飞舞的蝴蝶般灵活地穿梭其中,不一会儿,一个形似长龙的蚕房就编好啦。
田春禾小心翼翼地把成熟的蚕捉进“长龙房”里,夕阳的余晖洒在院子里,给田春禾和她的蚕儿们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田春禾静静地守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蚕儿们用尽全力吐丝结茧。看着蚕儿们一点点把自己包裹起来,结出一个个白绒绒茧子。田春禾“咯咯咯”地傻笑着,眼前浮现着人们穿着五颜六色的丝绸衣帽翩翩起舞的欢乐。
蚕破茧成蝶,产卵,又孵化出新的蚕宝宝,周而复始。田春禾参与其中如痴如醉,眼睛里满是新奇,仿佛探索一个神秘的世界。
每到秋收季节,生产队便宛如一个热闹非凡的大舞台。初秋的一个傍晚,凉风轻轻拂过,带来丝丝清爽。生产队以户为单位、依据工分达标情况给社员们分红薯啦。
田春禾听到这个消息,兴奋得如同一只欢快的小鸟,背上小背篓,迫不及待地跟着哥哥姐姐,一路小跑着奔赴现场。
天色逐渐暗下来,夜幕如同一块黑色的绸缎,缓缓铺展开来。天上的星星像一群调皮的孩子,不停地眨巴着眼睛,好奇地俯瞰着大地。社员们刚挖的红薯,全都集中在一块平坦的土地上,堆得高高隆起,远远望去,恰似一座暗红色的金字塔,在星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分红薯正式拉开帷幕啦!田春禾哥哥和阿森哥哥几个人,手里高高举着用竹筒装着煤油做成的火把,刹那间,火苗“呼呼”地蹿起,如同舞动的精灵照亮了整个场地。
生产队里各家老小几乎倾巢而出,把红薯堆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形成了好几个紧密的圈。火把的光与天上星星的光相互交织,洒落在人们的脸上,大家的脸庞洋溢着即将有红薯下锅充饥的喜悦,欢声笑语回荡在整个山间。
刘队长健步走到人群中间,清了清嗓子,高声召集大家,简要地宣布了分发的规则。一旁的会计也拿着本子和笔,扯着嗓子高声招呼着领红薯的人家。
刘茂哥哥和胖胖哥等六位年轻人,弯着腰,手脚麻利地拣红薯,一个接一个地将红薯装进固定的竹筐里,动作娴熟而迅速。田春禾爸爸和张大叔则配合默契,将扁担稳稳地插进台秤的扣里,抬起装满红薯的竹筐,由罗伯伯称重,称完后大声报给会计记账。
刘队长和妇女主任沿着人圈来来回回地走动,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敏锐,仔细监督着现场每一个人的举动,还不停地督促那些已经领到红薯的人家,赶紧把红薯运走,生怕哪个环节出现差错,引发社员们的不满。
田春禾个子小,身形灵活得像条小泥鳅,一会儿从人缝里“哧溜”一下钻进里圈,好奇地对周围的一切左顾右盼;一会儿又从人缝里钻到外边,这儿摸摸,那儿看看,觉得所有的事物都新奇极了。
钻来钻去的田春禾,突然发现了一件非同小可的事儿。珍珍和惠子正猫着腰,从大人们的胯下伸出手,偷偷地从大家的红薯堆里拣红薯,蹑手蹑脚地往自己的背篓里装呢。
田春禾心里“咯噔”一下,赶忙朝刘队长和妇女主任看了看,嘿,他们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一情况。田春禾心想:这可不行啊,得赶紧告诉刘队长。
可没想到,她刚准备去找刘队长,在路上又瞧见了芳芳和强叔的儿子。他俩在一旁,正鬼鬼祟祟地把偷出来的红薯挖坑用泥掩埋呢!田春禾瞪大了眼睛,满脸诧异,她想冲过去制止他们,可又担心他们会凶自己,犹豫再三,幼小的她冲到他们面前大声呵斥着。
不一会儿,红薯分发已近尾声。队里各家都领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红薯,大家陆陆续续地离场,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月光洒在他们的身上,拉出一道道长长的影子。
田春禾爸爸和其他负责分发的工作人员,等待社员们都已离场,在队长的组织下,认真收拾着队里的公共工具。
一切就绪,田春禾爸爸和她的哥哥姐姐们挑着红薯,田春禾则背着装了点红薯的小背篓,一家人有说有笑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晚餐时间,一家人围坐在饭桌旁,橘黄色的灯光柔和地洒下。田春禾突然想起之前看到的事儿,就把发现珍珍等人“偷红薯”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爸妈。
田春禾妈听了,微笑着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问道:“那你有没有学他们呀?”
田春禾一听,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嘴里还不停地说着:“没有没有!”她那可爱的模样,顿时把全家人逗得哈哈大笑。
田春禾爸妈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他俩对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地对六个子女说:“你们几姊妹都给我记住:公家的东西,那是大家的,绝对不可以偷着占为己有;他人的东西,不管多么精美,只要别人没说送给你,就绝不能伸手去拿。你们都有手有脚,还都这么聪明,要用自己的双手、双脚,再加上脑袋,靠自己打拼,创造出来的财富,那才是真正属于你们自己的。”
田春禾几姊妹听了,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纷纷停下手中的筷子,歪斜着脑袋望着爸妈,异口同声地大声回答:“记住了!记住了!”
时光犹如白驹过隙,不经意间,便悄然来到了年底。凛冽的寒风呼呼地刮着,仿佛在催促着人们迎接新年的到来。田野间,只剩下一片荒芜,唯有几株枯黄的野草在风中瑟瑟发抖。
生产队依旧遵循着往年的惯例,杀了一条膘肥体壮的水牛。那浓郁的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久久不散。社员们围聚在一起,眼神中满是期待,纷纷盯着即将被分配的牛肉,仿佛那是他们一年辛勤劳作后最甜蜜的犒赏。
田春禾拉着她爸的衣角,胆怯地望着挂在木棒上已开胸破肚的水牛,她静静地听着大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按照工分并参照家庭人口数量,公平地把牛肉分给各家过春节的事。
大家就盼着这一口呢,毕竟平日里能吃进肚里的油水少得可怜 ,就等着用这牛肉打个牙祭,热热闹闹地过个新年呢。
想起即将品尝到美味的牛肉,孩子们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大人们也不禁露出了期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