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末,宜嫁娶,宜出行,宜会友。
顾青起了个大早,特意换上了一件显得没那么严肃的米色休闲衬衫,那头还没完全养回来的白发被他用帽子遮了遮。 虽然是要去“杀”回第八号当铺,但在那之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亮子他妈,许大娘的大寿。
“老板,你看我穿这件行吗?” 二楼楼梯口,红衣转了个圈。 她换上了一条顾青之前给她买的酒红色长裙,外面搭了件米色针织开衫,长发温顺地披在肩头。为了遮掩那过于苍白的肤色,她特意涂了点腮红,看着就像个有点贫血但气色尚好的大家闺秀。
“很美。” 顾青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艳,“看着像个正经人家的姑娘。”
红衣嘿嘿一笑,飘下楼梯挽住顾青的胳膊。 “张伟呢?怎么还没好?”
“来了来了!” 张伟从一楼客房冲出来,手里提着个大袋子里面装着寿桃和保健品。他今天也穿得挺精神,毕竟是去蹭饭……哦不,去祝寿,得给老板长脸。
“刑天和班主留守看家。” 顾青嘱咐了一句,带着两人一鬼出了门。
第一站,是城里最有名的蛋糕店“味多美”。
一进门,那股浓郁的奶油香气立马就让红衣走不动道。她趴在玻璃柜台上,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蛋糕,眼睛里全是小星星。 “老板,那个带皇冠的好看!那个全是草莓的也好看!”
“那就都要了。” 顾青大手一挥。 “那个皇冠的做寿糕,草莓的打包带走,给你当零食。”
服务员小妹看着这个帅气的白发青年,又看了看旁边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姑娘,脸红红地去开单子。她哪里知道,这位“姑娘”刚才心里想的是:这奶油看着比脑花还细腻……
买完蛋糕,又去商场挑礼物。 顾青选了一只成色极好的翡翠手镯。 这不仅仅是首饰,他在上面刻了一道微型的“安神咒”。老人家年纪大了,戴着能睡个好觉百病不侵。
“老板,那我送什么呀?”红衣有点着急,“我没钱……”
“你人到了就行。”顾青笑了笑,“亮子他妈一直念叨着想要个闺女,你去了喊声阿姨,比送什么都强。”
红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心里默默练习着“阿姨”的。
亮子家住在老城区的一个家属院里,五楼没电梯。楼道里贴满了小广告,空气中飘着各家各户炒菜的香味。
“哎哟!小顾来了!” 刚敲开门,亮子他妈许大娘就热情地迎了出来。老太太今天穿了件暗红色的唐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大娘,生日快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顾青笑着把礼物递过去。
“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 许大娘嗔怪着拉住顾青的手,“让大娘看看……哎呦,怎么瘦了这么多?头发怎么也……” 她看着顾青帽子下露出的白发,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亮子说你最近工作忙,但也别太拼命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顾青心里一暖轻声说道:“没事大娘,我这是染了个色赶时髦。”
“这位是?” 许大娘的目光落在了顾青身后的红衣身上。
红衣有些紧张地攥着裙角,她怕自己身上的阴气冲撞了老人下意识地想往后退。
顾青轻轻推了她一把。
红衣深吸一口气,学着电视里的样子有些僵硬但极其认真地鞠了一躬。“阿……阿姨好。” “我是顾青的……表妹,我叫红衣。”
“哎!好!真俊的闺女!” 许大娘眼睛一下子亮了一把拉过红衣的手。 “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穿太少了?快进屋,阿姨给你倒热茶!”
红衣愣住了。她感受着手背上的温度,那种温暖顺着皮肤一直钻进了她那颗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里。 这就是妈妈的感觉吗?
屋里很热闹七大姑八大姨坐了一屋子。 亮子系着围裙在厨房忙活,看见顾青他们来了,挥舞着锅铲大喊:“老顾!随便坐!菜马上好!”
这顿饭吃得很香。没有山珍海味,都是家常菜。糖醋排骨、红烧鱼、四喜丸子…… 红衣坐在许大娘身边,老太太不停地给她夹菜,碗里堆得像小山一样。 “闺女,多吃点。看你瘦的,风一吹就倒。”
红衣她不敢抬头,怕眼里的泪水掉下来。做鬼几百年,她吃过人心,喝过人血,受过香火。 但这碗带着老太太唠叨的米饭,是她吃过最“甜”的食物。
饭后许大娘戴着生日帽,闭着眼许愿。 烛光摇曳,映照着每个人幸福的脸庞。
“我的愿望啊……” 老太太吹灭蜡烛,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屋子的小辈。 “就希望亮子能早点娶个媳妇,希望小顾身体健康,希望红衣闺女能常来玩。”
“一定常来!” 红衣脱口而出,声音有些哽咽。
临走的时候,许大娘神神秘秘地把红衣拉到一边。她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布包,塞进红衣手里。 “闺女,这是阿姨的一点心意。见面礼。”
红衣打开一看是一对金耳环。样式很老,甚至有点土气,但沉甸甸的。 “这是我当年的嫁妆。” 许大娘慈祥地看着她,“阿姨没闺女,这东西留着也没用,我看你耳朵上空着,戴上肯定好看。”
红衣的手在颤抖。金器辟邪,这对耳环上带着老太太几十年的阳气。若是普通的鬼碰一下都得烧伤。 但此刻,红衣握着它只觉得温暖。
“谢谢阿姨” 红衣终于忍不住了扑进许大娘怀里像个孩子一样抱住了她。
回去的路上, 车里很安静。张伟开着车,哼着小曲儿。 顾青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的霓虹灯。
后座上,红衣一直紧紧攥着那对金耳环,时不时拿出来看看傻笑两声。
“老板。” 红衣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嗯?”
“做人真好。” 她把耳环贴在脸颊上,闭上眼。 “我想一直做人。”
顾青透过后视镜看着她。 那张画皮的脸上,此刻焕发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彩。那是有了牵挂、有了温度的光彩。
“会的。” 顾青轻声道。 “等我们从第八号当铺回来。” “我就给你扎一副真正的血肉身。”
车子驶入黑暗的隧道,又冲向光明的出口。 那是回家的路。 也是他们为了守护这份温暖,必须要走下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