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别墅的清晨静得只能听见鸟叫。 阳光透过二楼卧室巨大的落地窗毫无保留地洒在柔软的大床上。没有了老城区早市的嘈杂,这里安逸得让人有些不适应。
顾青醒了下意识地伸手摸向枕边。那是他二十年来养成的习惯,每天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那把阴阳剪在不在。指尖触碰到高档的丝绸床单摸了个空。 顾青的手僵在半空,愣了两秒才慢慢收回来搭在额头上。
“忘了押出去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虽然住进了豪宅,睡上了软床,但这心里还是空落落的,就像是平白无故少了一截肋骨。没了那把剪刀,他这个扎纸匠,就像是被拔了牙的老虎,总觉得底气不足。
他走进房间自带的独立卫浴,镜子里的青年脸色依旧苍白,那头因为燃烧寿元而变白的头发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他洗了把脸,戴上一顶黑色的棒球帽,遮住了满头白发也遮住了眼底的疲惫。
“老板!下来吃饭啦!” 楼下传来张伟充满活力的喊声,伴随着油烟机轰隆隆的运作声。
宽敞的欧式客厅里,红衣正蜷缩在那张昂贵的真皮沙发上身上盖着条羊毛毯,手里拿着那手机对着落地窗外的花园大拍特拍。显然她是对这个新家最满意的鬼。
开放式厨房里张伟系着粉红色的围裙,正端着两个盘子出来。 “老板,尝尝!这是我在新厨房做的第一顿早饭!煎蛋培根加牛奶,咱们也过过这种富豪生活。”
顾青坐到餐桌前看着盘子里有点煎糊了的鸡蛋,无奈地笑了笑。“环境是变了,你这破手艺还是那个味儿。”
“嘿嘿,这就叫不忘初心。” 张伟给顾青倒了杯牛奶,眼神偷偷往地下室的方向瞟了一眼。“刑天大哥还在下面锻炼呢,一大早就听见下面哐哐响跟拆迁似的。”
顾青喝了一口牛奶说道。“随他去吧。他心里憋着火,得发泄出来。”
吃完早饭,顾青从兜里掏出那张泛黄的旧照片,平铺在昂贵的大理石餐桌上。照片上那个模糊的背影站在【第八号当铺】的牌匾下,周围是民国时期的老式建筑。
“两个月。” 顾青的手指点了点照片,“我们得找到这个地方,找到那支笔。”
“这地方看着眼熟啊。” 张伟凑过来,推了推那副金丝边眼镜,“这种骑楼风格的建筑咱们市也就老码头那一块有。不过那边早就拆迁改成江滨公园了。”
“拆了不代表没痕迹。” 顾青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 “张伟去把车开出来。咱们下山。”
“去哪?”
“去老城区。” 顾青看向窗外连绵的山景。 “有些东西网上查不到,就得去那烟火气最重的地方,问那些活着的‘老字典’。”
上午九点,城隍庙旁的老茶馆。这里是老城区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与半山别墅的清冷形成了鲜明对比。大早上就坐满了提笼遛鸟的老大爷,空气里弥漫着廉价的花茶味和叶子烟的辛辣味。
顾青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壶高碎静静地听着周围人的闲聊。 “听说了吗?城南那边又闹鬼了……” “那是开发商搞的噱头!什么鬼屋,都是骗钱的!” “哎,老李,你家那个传家宝鉴定了吗?”
顾青听了半小时终于把目光锁定了一个坐在窗边、穿着长衫、手里盘着两颗核桃的瘦削老头。这老头面前摆着个鸟笼,周围围了好几个人都在听他讲故事。 那人称“百事通”的马三爷。据说这老头祖上是给军阀当师爷的,肚子里装满了本市的奇闻异事。
顾青等周围的人散得差不多了,才提着茶壶走过去。 “马三爷,给您续杯水?”
马三爷抬起眼皮扫了顾青一眼。 “面生啊。小伙子,听故事得买票,我这儿不讲白话。”
顾青笑了笑从袖子里摸出一枚铜钱,轻轻压在桌子上推了过去。 那是一枚【咸丰重宝】当五十的大钱。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钱币上沾着一层淡淡的尸油,那是从猛鬼大厦里带出来的。
马三爷拿起铜钱,在鼻端闻了闻,脸色微变。“刚出土的?” 他深深看了顾青一眼,“小伙子,这东西这么烫手你也敢拿出来?
“是家里传下来的想问个路。” 顾青拿出那张旧照片,只露出了【第八号当铺】那个牌匾的一角。 “三爷见多识广,这铺子您有印象吗?”
马三爷眯着眼,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 只见他眉头越皱越紧。
“第八号……” 马三爷喃喃自语,似乎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 “这铺子,是传说里的东西。据说它不收金银,只收命。而且……” 他压低了声音,凑近顾青: “这铺子没有固定的地儿。它就像个幽灵,今儿在这个巷子口,明儿可能就到了江那边。只有拿着‘当票’的人,才能看见它的门。”
“当票是什么?”顾青追问。
“对。” 马三爷把铜钱推了回来,似乎还是不想沾这个因果。 “我没见过。但我听说,城西有个收破烂的怪人,叫‘金牙张’。他手里好像收过一张这铺子的废票。” “你要是真想找死……哦不,找路,可以去碰碰运气。”
顾青收起照片和铜钱。“谢谢您。”
金牙张,城西,线索都接上了。
顾青走出茶馆阳光有些刺眼。张伟把那辆五菱宏光停在路边,手里拿着个煎饼果子啃着,看见顾青出来连忙招手。
“老板!有线索了吗?”
顾青坐进副驾驶说道“有了。” 他拿出手机给张伟发了个定位。“去查一下这个‘金牙张’,我要知道他在哪个鬼市出没。”
“没有剪刀,还有脑子。” 顾青摸了摸口袋里的照片,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只要一步步走,总能走到那个所谓的“神”的面前!